第三百零六章 紙鳶

　　“也不會走多久了，今天已經趕了不少路，正好也讓驢子休息休息，吃些草料。”高易水笑著道。
　　秦軻看了看田壟，又看了看逐漸下沈的夕陽：“這附近應該有村子，我們找個地方借宿壹晚？”
　　高易水則神秘地笑了笑：“借宿？大可不必，我們已經快到伏牛山了，前面就是伏牛村，順著那山腳往上，就已經說得上是伏牛山的範圍，既然到了這種地方，總不會缺酒肆。”
　　他打開了酒囊，笑了壹聲，咕嚕咕嚕地把酒囊中剩余的酒水壹口氣喝完，這才閉著眼睛滿足地道：“走了這幾天，總算能痛快喝壹場，我肚子裏的酒蟲都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蔡琰則是好奇地看著那不斷靠近的遠方山巒，它是那樣高大巍峨，雖說定安城外同樣有山脈延綿不絕，但在她感覺，這裏卻是不同的。
　　“這就是伏牛山？”蔡琰好奇地睜大眼睛，“原來這麽高啊。”
　　“相比較老君山，這還是低了壹些。”高易水遠眺高山，道，“同樣都是跟道教那位聖人有關系的山，前者可以說是如今道家的道場，香火興旺，但這伏牛山卻有些名聲不顯，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正好少了那麽多烏煙瘴氣。”
　　蔡琰撩了撩耳邊有些不安分的長發，離開定安城後，她已經換回了女兒家的衣服，青絲如瀑：“伏牛山據說是那位道家聖人座下的青牛死後幻化而成，是真的麽？”
　　高易水無聊地撫弄了壹下在腿上的古琴，聲音悅耳：“真不真，這就說不好了。畢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好像是……距離現在稷朝已經數千年了，誰說得清楚？”
　　蔡琰微微點頭，這幾天，可以說是她活到現在這個歲數以來最快樂的日子，她所向往的定安城外的風景如畫，壹幕幕都在她的眼前成為了現實，這座巍峨的伏牛山也逐漸在夕陽之下逐漸展現逐漸展現出來的寬闊“牛背”輪廓，像是被定格了壹般，滲透入她壹雙亮晶晶的眼眸之中。
　　她興致又起來了，吹了壹聲響亮的口哨，哈哈大笑：“正好有風，我們來放紙鳶吧！阿軻！”
　　“知道啦。”秦軻無奈地應了壹聲，打開箱子，從裏面取出那只顯得有些粗陋的紙鳶。
　　蔡琰有時候的壹時興起，實在無跡可尋，就跟壹個小孩子沒什麽區別。
　　就在昨天，幾人路過幾間在田壟上的農戶聚居的房舍，有三五稚童在田野上奔跑，他們手裏高高舉著的紙鳶線上，連接著幾只在空中宛如鳥雀的紙鳶。
　　蔡琰來了興趣，就從車上跳了下去，走近了那幾個小孩。
　　農戶的孩子，從小在泥裏土裏打滾慣了，農戶們也樂得讓孩子們瘋跑、著蚱蜢，自然他們的身上沾滿了塵土和秋季幹枯的稻草碎屑。
　　然而蔡琰這位蔡家的大小姐壹點也不嫌棄這些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跑了過去，伸手就抱住了壹個。
　　被抱住的那孩子年歲不過三歲，頭上紮了個小辮子，鼻尖還拉了長長的壹條鼻涕，被蔡琰突然壹下抱住先是大驚，還以為是爹娘故事裏的那些劫小孩的山匪下了山來，等到聞到蔡琰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微微轉頭才看清蔡琰那精致的臉龐。
　　剩下的幾個孩子也是楞楞地看著她，不知道這位大姐姐是要做些什麽：“姐姐……妳是誰？”
　　蔡琰咯咯咯地笑著，松開了懷裏的鼻涕小子，跪在地上盡量與孩子們平視道：“妳們都是這附近的孩子吧？”
　　“是呀……”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蔡琰看著鼻涕小子手上那捆著麻線的木棍，又順著麻線看上去，只看見壹只漂亮的壹只老虎在天上飛著：“這紙鳶也是妳們自做的？”
　　“是我爹爹做的。”鼻涕小子吸了吸鼻涕，對這個問題，他顯出幾分驕傲，所有的小夥伴裏，數他的紙鳶最漂亮，也最復雜，“我爹爹的手藝最好了，他們的紙鳶也都是我爹爹做的，我爹爹還會剪紙呢！”
　　說是紙鳶，其實不過是用整塊精細些的麻布做成的物件，這本是唐國定安城那些貴族們的玩物，只不過他們用的是那些昂貴的絹紙，輕盈猶如鳥雀，隨風而起足可以直上雲端。
　　而鼻涕小子的家裏當然不可能用得起絹紙，但是麻布做的紙鳶同樣也可以在空中翺翔數個時辰直到勁風停歇。
　　蔡琰雙眼轉了轉，笑著對鼻涕小子道：“妳的紙鳶，可以給姐姐玩玩嗎？”
　　鼻涕小子看著蔡琰，雖說他確實感覺這位姐姐好看得過分了，可壹旦涉及到自己的心肝寶貝，他警惕起來，退後了壹步，道：“妳是不是想騙我的紙鳶？”
　　蔡琰被他逗得樂了，道：“就給我玩壹下唄。”
　　“不行。我這可是我爹爹專門給我做的。”鼻涕小子捧著自己的木棍，像是母雞護著小雞壹般，“姐姐妳也找妳的爹爹去做就成了。”
　　蔡琰反倒是被他問的壹楞，隨後忍不住大笑，蔡邕壹生，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足可以稱得上是胸懷錦繡，可若是要讓他做壹個風箏，只怕他先得惱怒地說壹句“玩物喪誌”才是。
　　“姐姐的爹爹呀，可笨啦。他可做不來紙鳶呢。”蔡琰想了想，伸手就從身上拿出壹塊細碎銀兩，道，“這樣吧，姐姐用這個跟妳換，行不行？”
　　孩子們面面相覷，而鼻涕小子則是看了看細碎銀子，撇撇嘴，道：“才不，姐姐妳拿壹塊石頭就想換我的紙鳶？想得美！”
　　“石頭？”蔡琰笑得人仰馬翻，“這可不是什麽石頭，妳把它拿回去給妳爹，妳爹就會給妳好多好多的糖吃呢。”
　　“糖……”鼻涕小子微微怔了怔，似乎是想到了麥芽糖的甜味，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但還是不相信道，“姐姐妳騙人。石頭怎麽能買糖吃呢？”
　　他可是見過錢的，那都是壹顆壹顆圓形的銅片，中間還穿了孔，正好可以讓麻線穿過去。
　　蔡琰則是不斷循循善誘道：“姐姐沒騙妳，這石頭能換糖吃，還能換不少咧。妳爹爹要是看見妳拿了這回去，肯定得好好誇誇妳。”
　　甚至，她還環視四周，看著另外幾個孩子，道：“還有妳們，誰願意把紙鳶借給姐姐玩兒，這塊石頭就給誰啦。”
　　所有的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以他們的年紀，又出生在這樣的村莊，自然不可能對錢有什麽概念，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壹顆銀子可以換不少銅幣了。
　　只不過在她的不斷勸誘之下，自然有孩子動搖，畢竟這位姐姐這麽漂亮，怎麽會騙人呢？
　　自然，有人忍不住上前壹步，準備把手上的棍子遞給蔡琰。
　　“好！我借給妳玩兒。”鼻涕小子本來還不同意，但看著自己的夥伴們有了動靜，壹時又怕那到嘴邊的糖就這樣溜了去，也就大聲地答應了下來。
　　“成交！”蔡琰伸出手，接過了木棍，隨後把銀子放在了鼻涕小子的掌心。
　　然而就在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終於握住那顆顯得銀亮的“石頭”的那壹刻，蔡琰卻突然帶著風箏跑了起來！
　　秦軻和阿布早已經停下了驢車，等著蔡琰，而蔡琰就像是壹只敏捷的貓壹般，壹躍就握住了秦軻伸出的手，順勢上了驢車。
　　“快跑快跑！他們要追上來啦！”蔡琰滿臉通紅，興奮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