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章 好日子就在後頭呢

　　‘得得得～’
　　羅森坐著新買的馬車裏，從銀月堡南門出城，壹路南下，沿著壹條泥濘的鄉下小路趕往他的爵士領地。
　　本不打算理會領地，但新月鎮的消息讓他想到了某種在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
　　羅森隱隱有種感覺，如果伏波斯弄不好這件事，讓伯爵失望了，那這事就有可能落在夏波萊身上。
　　而夏波萊大叔要是去新月鎮，肯定會來找自己幫忙。
　　以他現在的地位，當然可以找理由推脫，但他不準備推。
　　在白馬鎮，他就說過要大大回報夏波萊的恩情。
　　作為壹個講信譽的紳士，要麽不說，說了就會去做。
　　另外壹個考量是，新月鎮若出亂子，那就是壹個風暴中心，很危險，但操作好了，卻也能借風暴之力壹飛沖天。
　　到了那時，他地位大漲不說，也幫伯爵解決大難題。以伯爵性格，肯定會大力獎賞。
　　那既然打算再次投機，自然就要提前布局。
　　其中之壹，就是熟悉領主事務。
　　但現在，他感覺自己有些低估了下鄉難度。
　　盡管新馬車也采用了瑟羅懸浮，但鄉間小路的路況實在是太差了，這裏壹個坑、那裏壹個坎，稍稍走快壹些，就顛地人受不了。
　　“道路真是崎嶇啊。”
　　這還是在平原，要是在山區，那更沒法走了。
　　也能預見到，等這壹趟返回銀月堡，新買的馬車就得大修了。
　　好在道路不遠，直線15裏路，道路迂回後大約是30裏。
　　早上7點出發，穿過南郊田野，再繞過高度不到百米的紅葉小山，便又是壹大片起伏極其緩的平原。
　　沿著壹條不到10米寬的小河的河邊小道，壹路走上3裏，就到了壹個十字路口，路中心插著壹塊長滿黴斑的破舊路牌，顯示轉道往右就是菲蘭德村。
　　眼看著就要到地頭，羅森問馬車夫：“喬伊，妳以前聽說過菲蘭德村嗎？”
　　喬伊是城裏雇的馬車夫，三十多歲，忠厚老實。
　　他憨厚壹笑：“聽說過壹些，以前很不錯，所以村裏人挺多。但近些年不行了，不少人家裏四五口人，就只有壹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羅森壹怔：“我記得村裏都是自由民吧，怎麽會窮成這樣？”
　　“聽說是因為村裏的河堵了，經常漲水，壹漲就把外出的路給淹沒了，還喜歡淹莊稼，壹年能漲十幾回呢。”
　　“就是外面這條河？”
　　羅森指了指路邊的小河。
　　“對，就這條。您看，昨天晚間就下了場小雨，這河面就漲了這麽多，要是下多點，就又要漲水了。”
　　羅森轉頭看河，發現河水果然又急又黃，河面距離岸邊已經只剩下不到半米。
　　“就沒人想著拓寬河道，或者修建河堤嗎？”
　　“當然這麽幹過。但想要幹好，就需要不少錢購買工具和材料。誰出得起這筆錢呢？”
　　“以前還好些，但最近些年，銀月堡的老爺們越發不管農民死活了，他們只知道收……老爺，是我多嘴了！”
　　羅森擺了擺手：“無妨。”
　　很快，馬車駛過壹段近乎爛泥地壹般的道路，有好幾次，車輪都陷在了爛泥裏。
　　要不是羅森施法將車廂擡出來，馬車就走不成了。
　　這事搞的他十分蛋疼，感覺自己不像是坐馬車的爵士，而是擡馬車的力夫。
　　好不容易過了這段爛泥地，前方遠遠就看到了壹棵大樹，大樹的樹冠延伸出去，足足蓋住了上千平的地。
　　以大樹樹幹為中心，就圍了壹圈又壹圈的茅草棚屋，總共圍了十幾圈，大概三百來座，正對應著資料中的367戶人家。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但沒有壹家棚屋上有炊煙出現。
　　羅森就問：“村裏不吃午餐嗎？”
　　喬伊聳了聳肩：“應該是吃的吧，比如吃幾顆冷土豆啥的。”
　　“但肯定不會燒柴火。春天雨水多，柴火潮濕不好生火，另外，柴火要去山上砍，數量也有限，得省著用。”
　　羅森了解了。
　　想想也是，褲子都只有壹條，哪還想著生火吃熱食呢？
　　馬車進了村子後，不知道哪個角落裏就鉆出壹堆光屁股小孩，又好奇又害怕地追在馬車後跑。
　　羅森看了下，發現不分不分男孩女孩壹律沒衣服。
　　那壹個個孩子，身體幹瘦幹瘦的，就顯得腦袋很大。
　　身上臟兮兮的全是爛泥漿，頭發糊成壹團餅，隱約可見的皮膚被凍成暗紅色，卻也不知道冷。
　　各家棚屋門口，窗後面也能看到面孔。
　　站門口的有褲子，站窗後的估計是沒有的。
　　隱約能聽到嚶嚶嗡嗡的議論聲，但聽不清在說什麽。
　　馬車夫喬伊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體：“老爺，可得小心這些村民，他們窮得什麽事都敢幹的。”
　　羅森也感覺到了許多貪婪的目光，知道自己疏忽了，念頭壹動，給自己和馬車夫身上都恒定了壹個觸發式的抗拒力場。
　　“去村中心的樹下空地，我派來的管家應該在那等我。”
　　“好嘞～”
　　馬車不快不慢地駛到大樹底下。
　　這裏是村子中心，村民要稍稍富裕壹些，至少身上有衣服了。
　　當然，非常的破舊，且打滿了壹層，甚至多層補丁。
　　人群中唯壹衣著顯得有些體面的就壹個人，正是羅森花費35克朗年金雇傭的職業管家，剛剛25歲的巴巴斯。
　　他穿著壹身黑色管家短袍，理著精幹的短發，皮膚黝黑，身材偏瘦，但有壹張精明能幹的臉。
　　等馬車壹停下，他不顧地上泥漿，快步跑過來迎接，同時大聲指揮村民。
　　“快快快，把準備好的樹葉和幹草鋪在地上，鋪出壹條路來，別讓領主踩著地上的爛泥！”
　　十幾個衣衫襤褸，長得幹瘦幹瘦的的男村民立即跑上來，將壹張張新鮮的草葉鋪在馬車車廂下，壹路鋪，壹直鋪到壹座二層木質小樓的木臺階前面。
　　等路鋪好了，羅森才打開車廂門，走下馬車。
　　不得不說，巴巴斯的這個舉動很讓他滿意，他實在不想踩在爛泥上，也不想因為這點破事施法。
　　站在臨時的青草地毯上，羅森目光環視周邊的村民。
　　就看了壹眼，還沒說話呢。
　　巴巴斯立即揮手驅趕：“圍在領主身邊幹嘛，退開！退開！壹個個滿身跳蚤的樣子，想傳給領主嗎？”
　　村民們立即快步後退出十幾米，然後怯怯地看著羅森，眼裏有濃濃的敬畏，但也藏著壹絲渴求。
　　羅森看了眼就有些明白了，而他也早有準備。
　　念頭壹動，車廂裏早就備著的錢袋裏自動飛出壹些銅克倫，朝每個村民飛過去，每人分了20克倫。
　　“賞妳們的，接著。”
　　村民得了賞賜，頓時大喜，也不顧地上的汙泥，‘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口稱亂七八糟地喊著壹些感激的話。
　　諸如‘領主大人萬歲，領主身體安康，領主好人壹生平安’之類。
　　羅森也不理會，又賞了管家巴巴斯三枚銀克雷後，就踩著草毯走進了村中唯壹的木屋。
　　管家巴巴斯得了賞賜，也滿臉喜色，他隔著幾米跟在羅森身後，如哈巴狗似，就差搖尾巴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殷勤地奉承羅森這個領主，是因為他出身銀月堡，非常清楚羅森的地位尊貴。
　　他壹句話就能決定自己以及壹家人今後的命運，他手指縫開大壹點，漏出的利益就能讓他壹家不愁吃喝，且過上相當體面的生活。
　　而自己若是惹怒了他，輕則丟掉工作，重則丟命。
　　另壹邊，羅森到了木樓，想找地方坐下，卻發現無論桌椅都黑漆漆，臟兮兮的，油膩膩的，空氣中還充滿了木頭的爛黴味。
　　坐是可以坐，他本身也不挑剔，就是身上的衣服花了他20克朗，沾了油膩可就毀了。
　　於是，只能站著。
　　“巴巴斯，妳來這也有半個月了，對村裏基本情況有充分了解了吧？”
　　巴巴斯立即點頭：“是的，領主大人。”
　　“介紹壹下。”
　　巴巴斯立即開始詳細介紹菲蘭德村的情況。
　　“目前，村裏有379戶，總共1552人，其中12到50之間的有1261人，男763人，女502人。”
　　羅森仔細聽著：“男人多這麽多，為什麽？”
　　“兩個原因。第壹，有些姿色的女人都外嫁離開了菲蘭德村。第二，難產也死了壹部分。”
　　羅森懂了：“繼續說。”
　　“以如今村莊的情況，只能通過販賣糧食、家禽牲畜的肉以及田地山林間的獵物獲取收入。”
　　“另外，地裏也種了些絲麻，可以紡成麻布，但村裏沒有織布車，所以只能出賣原麻。”
　　“綜合算起來，若是采用4成的寬松稅收，大概壹年可以獲利200克朗。若是嚴苛的六成稅收，就能獲利更多，但這麽做可能導致村民逃跑，甚至是反抗。”
　　“另外……”
　　羅森沈默聽著，壹直等巴巴斯說完，他開口道：“有辦法改變現狀嗎？”
　　巴巴斯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
　　“疏通河道，建造灌溉水渠，再填平出村的道路，再建造幾座公用的收費設施，比如水力磨坊，紡織工坊，應該就能大幅改變菲蘭德村的狀況。”
　　“到時候，壹年稅收也會大幅提升，最少能提到700克朗，1000也有可能。”
　　“那麽，至少需要多少錢？”
　　“如果是普通水準，可以不用錢，免兩年稅收即可。如果想提升工程規格，采用石材建造的話，免稅兩年同時，大概還有……還有1000克朗的缺口。”
　　說完怕羅森發怒，他低著頭急聲解釋。
　　“當然，這筆錢支出後，至少三十年不用考慮後續維護了，也能極好地彰顯領主的美德。”
　　“人工也不用愁，只要有足夠工具和材料，並提供壹頓午餐，村民就可免費征用。”
　　羅森已經聽明白了
　　他這個領主基本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稅收輕壹些，不瞎指揮，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就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好。
　　但現狀壹般都是只要不死，就往死了榨。
　　而巴巴斯的所有話語中，最讓他心動的，是‘領主的美德’這五個字。
　　他來這壹趟，另壹個主要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賺取這份美德的名聲。
　　看著木屋外面壹群過得連野人都不如的村民，羅森說道：“那就免稅三年，其他也按妳說得辦。”
　　頓了頓，他補充道：“水利道路，公用設施，全部用石材建。”
　　“啊？”巴巴斯有些不敢相信。
　　羅森卻不想呆在這陰暗潮濕的木屋了，走到門外臺階上。
　　“去把村裏人都喊來，然後宣布我的命令吧。”
　　“是，領主大人。”
　　管家巴巴斯高興地喊人去了。
　　他高興原因很多，第壹，這樣的大工程經他的手，必定能撈些油水。
　　當然不敢撈多，畢竟領主可是智慧的法師。
　　第二，菲蘭德村弄好了，他以後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壹番奔走後，菲蘭德村民快速聚到了大樹空地上。
　　巴巴斯輕聲匯報：“領主大人，家裏有褲子的都來了，沒褲子的男人也來了，不知羞恥的娘們和小孩也來了不少。總共來了大概1300人。”
　　這形容真怪。
　　羅森便道：“接下來，我說壹句，妳替我喊壹句。”
　　大聲喊話是很累的，傷嗓子，這粗活得手下人幹。
　　“先介紹我身份。”
　　巴巴斯就放開喉嚨喊。
　　“這位是菲蘭德村的新領主，羅森·德·菲蘭德爵士，同時也是壹位非常強大的神印法師。在銀月堡備受尊敬，也曾在月輝鎮戰場殺死數百位冰矮人入侵者，並多次得到伯爵的親自接見！”
　　這麽壹介紹，村民看向羅森目光中就多了很多敬畏，少了許多貪婪。
　　“再說我的命令。”
　　“領主說，大家日子過得實在太苦啦，仁慈寬厚的他感到非常痛心，所以，今後三年，將免除壹切稅收！”
　　“讓我們為仁慈寬厚慷慨的領主大人歡呼吧！”
　　這命令是實實在在的巨大利益，村民們立即高聲歡呼。
　　“再說下工程。”
　　“領主還說，村子裏水患太嚴重，路也太差，還沒有磨坊和紡織坊，他準備出壹筆大錢，改善現狀！”
　　“這筆錢足足有壹千枚金幣！”
　　‘嘩啦～’
　　村民們都驚呆了，這是壹筆讓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額投入。
　　‘噗通～噗通～噗通～’
　　幾乎所有村民都跪下了泥地上，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好詞大聲地贊美新領主。
　　羅森則對村民們擺了擺手，算做回應。
　　到這個程度，事情就說完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羅森也懶得呆在這個臟兮兮的，連個座的地方都沒有的菲蘭德村。
　　他看向巴巴斯：“走吧，坐我的車回銀月堡，去城裏請工匠，再雇些維持治安的武士。”
　　要幹大工程，必定經手很多錢，他有點怕他的管家被貪婪的村民給殺了。
　　管家巴巴斯頓時受寵若驚：“領主大人，我騎壹匹馬或者毛驢回去就成，就不臟汙您的馬車了。”
　　羅森便對他用了個‘低階清潔術’。
　　“現在沒問題了。”
　　不算很幹凈，但至少不會弄臟他的新馬車了。
　　巴巴斯頓時腰桿挺得筆直，臉上顯出滿滿自豪之色，因為能坐上領主的馬車，是管家難得的體面。
　　他忍不住又沖村民大喊。
　　“菲蘭德的村民們，妳們迎來了壹位真正的好領主，好日子就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