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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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殿試之爭【上】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上午早些時候。
  皇後在儲秀宮內用罷早膳,因不是她在皇帝身邊當值的日子,便琢磨著先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然後再去乾清宮探視皇帝不遲。
  誰知這時容妃身邊的宮女慌裏慌張來報,說是因為太上皇又將殿試排名原封不動的打了回來,隆源帝壹時惱怒非常,執意要去仁壽宮與太上皇論個短長。
  容妃見實在遮攔不住,只好差人急往儲秀宮報信。
  皇後聽了不由直揉眉心,她倒不在意容妃壹味推卸責任,主要是前兩天已經因為這事兒惹得皇帝肝火大動,她幾乎磨破了嘴皮子,才好容易勸住了隆源帝,誰成想今兒又因為這事鬧起來了。
  以隆源帝的脾性,只怕這次就算自己出面,也未必能勸得住他。
  可若是不勸,父子兩個當面爭執起來,又不知要鬧出什麽風波了。
  唉~
  也只能勉力壹試了。
  皇後嘆息壹聲,便準備擺駕乾清宮,不過臨出門時,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回頭將目光定格在壹個上了兩道鎖的木匣上,遲疑半晌,忽然吩咐道:“速速傳旨,召工學祭酒焦暢卿即刻入宮見駕。”
  等有太監領命去了,她這才起駕轉奔乾清宮。
  等到了寢殿門外,就見新做的人力車已然停在大殿正中,拉車的太監跪在壹旁,容妃和某個宮女正壹左壹右扶著皇帝,從簾幕後面緩緩繞出來。
  雖然皇帝大半的重心,主要都在那宮女身上,但看上去卻是容妃更為吃力,每壹步邁出去都是咬著牙努著勁兒,緩上好壹會兒才能邁出下壹步。
  因此只是從簾幕後繞出這壹小段路,便不知廢了三人多少功夫。
  “陛下這是欲往何處去?”
  皇後壹面揚聲開口,壹面快步走進了殿內。
  隆源帝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停止了艱難的跋涉,環在容妃肩頭的胳膊,從她頸前繞回來用力抹了把汗,嫌棄道:“都怪妳拖沓,若不然朕早就成行了!”
  容妃暗暗松了口氣,口中卻嬌怯怯的喊冤道:“臣妾也不想拖沓,可無奈比別人多了累贅,平素裏走路都要提心吊膽,何況是攙扶著萬歲爺?”
  她邊說,邊奮力挺起傲視同儕之物,將偌大的證據展示給皇帝。
  這法子在皇帝中風前使出來,可說是無往不利,但現在效用卻是大打折扣。
  隆源帝只嫌棄的掃了壹眼,便僵硬的搖頭道:“所以朕壹開始就說不用妳扶,是妳自己非要逞能!”
  “今兒是臣妾當值,若是不盡心竭力,太後老佛爺怪罪下來,臣妾又怎麽吃罪的起?”
  容妃依舊嬌聲喊冤。
  皇帝卻不耐煩了,將胳膊從她肩頭緩緩抽出,目光瞥向了皇後。
  皇後見狀,忙從容妃手中接管了皇帝左半邊身體,無奈道:“陛下如今最要緊的養病,又何必……”
  “不用再勸了。”
  皇帝攀在她肩頭的左手,往人力車指了指,不容置疑的道:“扶朕過去,今兒朕必要去仁壽宮走壹遭!”
  皇後見狀,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壹點點的往人力車挪去,口中道:“陛下又何必急於壹時?即便不肯聽我們這些婦人之言,總也該找心腹臣子參詳參詳。”
  皇帝再次止步,轉頭問:“妳是說……”
  “臣妾已經命人去傳召焦祭酒了,他先前說是怕把病氣帶入宮中,請求月底之前暫緩入宮授課,可如今已近月底……且殿試壹事,本就是他當初進言的。”
  隆源帝沈吟半晌,再次擡起搭在皇後肩頭的手肘,指著正中禦座道:“扶朕過去。”
  皇後這才松了口氣,心道這時候果然還是焦暢卿的名頭最管用。
  等扶著皇帝在龍椅上坐定,皇後又與容妃找來幾個靠枕,拱衛在皇帝左右,讓他得以保持半躺半靠的姿勢。
  容妃因擔心自己方才故意磨洋工的舉動,給皇帝留了不好的印象,所以這時候格外殷勤,因那幾個靠枕軟的軟硬的硬,都不怎麽合皇帝的意,她便自告奮勇褪去厚底繡鞋,膝行幾步繞到後面,用胸懷托住了皇帝的後腦勺。
  若在往日,這般情趣少不得換來皇帝幾句挑逗、贊賞。
  但現如今,隆源帝卻也不過就是哼哼了兩聲,便再沒有下文了。
  反倒是沒過多壹會兒,他就忍不住問起了焦順的行止,然後再三差人督促。
  就這般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焦順快步進殿大禮參拜。
  “平身吧。”
  皇帝虛擡了壹下手,下意識正了正身形,後面容妃急忙挺胸跟隨,卻聽隆源帝隨後便又關切道:“愛卿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焦順剛從地上爬起來,聞言忙又躬身道:“托陛下洪福,數日前便已康復,只是怕留有病氣,才不敢擅入宮中。”
  說話間,他偷瞄了眼皇帝的氣色,卻不料入眼的卻是色氣。
  這猛壹眼掃過去,簡直就像是皇帝長了仨腦袋!
  焦順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卻聽皇帝又問:“愛卿可知朕今日召妳入宮,所為何事?”
  “臣,不知。”
  焦順其實已經大致已經猜到了,皇帝這時候宣自己入宮,左右不過是兩種可能,壹是為了殿試的事兒,畢竟直到現在殿試排名也還沒有公布;第二種可能,就是為了王子騰的事兒。
  不過看皇帝壹上來先關心自己的病情,顯然是前者的可能更大壹些——畢竟自己和王家的淵源,皇帝知道的壹清二楚,真要是為了王子騰的事兒緊急召見,縱然不因此遭到遷怒,也不該是這般關懷備至。
  皇帝聞言,立刻對壹直默默站在角落裏的戴權道:“去將那名單取來。”
  戴權躬身應了,快步繞回簾幕後面,不多時托著個卷軸從裏面出來,送到了焦順面前。
  皇帝又吩咐道:“妳且打開瞧瞧。”
  焦順這才接過來,小心翼翼展開細瞧。
  果不其然,這上面正是殿試的排名,除了名姓籍貫之外,排名靠前的考生還各有壹小段點評,主要褒貶的就是那些與新政有關的問題。
  再細看壹甲狀元、榜眼、探花的點評,誇贊全都是《試論烏西國緣何雄強於世》的策論文章。
  焦順心下不由暗暗叫苦,自己是獻策讓隆源帝趁機為新政取才不假,可也沒想到皇帝會純以這方面定排名,連三鼎甲都想包攬。
  如此排名要是放出去,只怕朝堂上又要炸鍋了。
  可這話皇帝肯定不愛聽。於是只能他壹面裝作仔細閱讀,壹面琢磨著該如何解勸。
  不多時皇帝等的不耐,再次開口道:“朕在五日前,就已經擬好了壹份名單轉給太上皇過目,結果兩天前太上皇又原封不動退了回來——朕當時以為太上皇不明就裏,於是特意加了點評,誰料今日又被退回!”
  說到後半句,他半癱的臉上越發扭曲。
  焦順還以為皇帝把自己喊來,是為了讓自己幫著品評壹下這個排名呢,此時才曉得原來是在太上皇那兒碰了壁。
  萬幸、萬幸!
  他連道了兩聲萬幸,這才將目光從那名單上移開,不慌不忙的反問道:“陛下當真是想為新政取才?”
  正在著惱的皇帝聞言壹楞,旋即皺眉道:“這不是妳建言的麽?”
  “那陛下緣何要將這幾人列在壹甲?”
  焦順立刻打蛇順桿上,屈指在名單上輕彈著道:“按慣例,壹甲都是不用參加朝考,直入翰林院的為官——文臣中難得有這般見解獨到之人,陛下卻讓他們去翰林院為官,這豈不是明珠暗投?”
  隆源帝倒也不是沒考慮過這些,當下僵硬的搖頭道:“愛卿多慮了,唐宋時翰林往往別有兼職,朕欲效仿古風,屆時另委他們壹些與新政有關的差事。”
  “這……”
  焦順裝作遲疑了壹下,旋即還是震聲道:“臣以為,不可操之過急,還當聽其言觀其行,確認果能知行合壹,方可委以重任。”
  “嗯……”
  隆源帝聞言再次皺眉,遲疑道:“妳是怕他們說壹套做壹套?這倒是不得不防,那以愛卿之見,又該如何行事?”
  “以臣拙見,與其破例仿效古風,倒不如因循本朝舊例,遣他們去工學觀政,再充入工學效力,屆時既不用占工學現有官職,又便於長期考校,優勝劣汰。”
  “嗯~”
  皇帝聞言沈吟不語,所謂六部觀政進士,大多是沒能考入翰林院和督察院的進士,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也就是說,大多都是排名中上之人——排名靠後的,基本只有外放地方這壹個選項。
  所以按照焦順意思,非但要放棄壹甲的狀元榜眼探花,甚至連二甲前列都放棄,這讓隆源帝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但細思量焦順的辦法,卻又無疑比翰林兼職更靠譜,也更容易達成,且還不會引來太多的抗力,可說是壹舉多得的法子。
  皇帝壹時在裏子和面子之間遊移難定,這時忽又聽焦順道:“至於太上皇原封退回這份名單,在臣看來卻也合情合理。”
  “嗯?!”
  隆源帝立刻拋下心中的遲疑,面露不悅看向了焦順,也就是焦順了,若換壹個人,他只怕就要以為對方是起了二心。
  半晌,見焦順並無半點異狀,隆源帝這才輕哼壹聲,問道:“此話怎講?”
  就聽焦順不慌不忙答道:“太上皇是輔政,而非主政,理應是太上皇草擬壹份排名,再由陛下最後把關做主才是——想必太上連續三次奉還名單,便是顧慮到了這壹點。”
  “這……”
  隆源帝壹楞,旋即展顏點頭:“此言有理!”
  這話正戳中了皇帝的心結所在,讓他壹下子就熄了要去仁壽宮理論的念頭——自己先把名單交給太上皇審閱,然後又跑去據理力爭,這不是明擺著屈身其下麽?
  雖說兒子主動去見老子,是俗世中通行的道理,但這放在皇家,尤其是放在現在,卻絕不可取!
  正覺心頭豁亮,又見焦順躬身道:“此事遷延日久,實在是拖不得了,臣願往見太上皇,敦請太上皇早日擬好殿試排名,提交陛下禦覽定奪。”
  “好、好、好!”
  隆源帝連道了三聲好字,只覺得這些日子以來郁結消去大半,當即下令道:“戴權,妳這便領焦愛卿去覲見太上!”
  待戴權領著焦順退出寢宮,隆源帝兀自歡心不已,拄著靠枕勉力坐正身形,對壹旁始終保持沈默的皇後道:“多虧皇後提醒,將焦愛卿找來商議,若不然朕險些亂了方寸。”
  皇後這時候也隱約明白了壹些其中的門道,暗道這焦順果然有些才智手腕,也難怪皇帝會信重於他。
  不過……
  “陛下,焦大人此去能否成事,只怕還……”
  “必能成事!”
  隆源帝下意識壹揚手,後腦勺立刻又撞進了容妃懷裏,他有些不快的重新撐起身子,篤定道:“焦愛卿必不會辜負朕望!”
  容妃被撞的齜牙咧嘴,明著雖不敢喊疼,暗裏卻是怨聲載道,心道自己這般獻媚還換不來半句好話,反是焦順空口白牙幾句話,就得了皇帝這般寵信,實在是不公平的緊。
  不過她也知道,對於如今的皇帝而言,除了六宮之主的皇後,以及誕下皇儲的吳貴妃之外,只怕後宮所有嬪妃加起來,也遠不如焦順的分量重。
  若是能設法拉攏此人……
  正想些有的沒的,就聽心情大好的皇帝對皇後道:“那兩份奏折妳務必妥善保存。”
  又聽皇後答道:“妾拿回去就上了兩道鎖,每日檢看,絕不會有半點疏漏。”
  “檢看?怕不是翻看吧?”
  在容妃聽來,皇帝的聲音突然就多了些熟悉的味道,就好像未中風時,與自己調笑壹般。
  她下意識的仔細觀察,就見皇後臉上莫名顯出些羞紅來,跺腳嬌嗔了壹聲‘皇上’,那小兒女的姿態,與平日的端莊溫婉大相徑庭。
  兩人說的奏折,到底是什麽奏折?
  裏面又究竟寫了些什麽內容?
  怎麽就讓皇後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容妃兩只杏眼滴溜溜亂轉,隱隱覺得這事兒似乎和焦順有關,甚至是有極大的關系,可偏又參不透帝後二人話裏的禪機。
  越想越是好奇,遂打定主意等不當值時,便找皇後旁敲側擊打探壹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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