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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鳳凰落地不如雞 by 春蟲噤

2024-5-20 19:56

  ◎同病相憐◎
  鐘芫到底是沒有放下簫成玉親手煮的面。
  只是當她慢吞吞的吃完已經臨近傍晚,她占了簫成玉平日審閱奏章的桌案,而簫成玉則搬了個高椅坐在燈下翻閱奏疏。
  殿內燈火通明,殿外則陰寒晦暗,鐘芫放下筷子便撐著手臂看向簫成玉。
  男人剛剛去偏殿沐浴回來,那壹頭烏發尚為幹透,還淩亂的披散在肩上,似乎是察覺到鐘芫的視線,簫成玉隨即轉眸看了過來。
  “壹碗面居然吃了這麽久?”
  陛下口中雖說著計較,但那雙漆色的眸子蘊著淡淡的暖意。
  世人都說寇承都統眉眼瀲灩,美艷無雙。
  可鐘芫還是覺得簫成玉的眸子更好看些,深邃、幽暗,如蒼穹玄月。
  可她並不打算告訴簫成玉,倒是待會回去的話可以和簫懷執說說。
  “時候不早了,婢子先行告退。”
  見鐘芫要走,簫成玉也並未阻攔,男人執著卷冊靜靜的坐著,偌大的寢殿中只有陛下壹人,那寬大的衣袍松散的垂落在地,乍然望去似有幾分單薄。
  鐘芫推開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在寒風裏跪著的尋安。
  平日囂張跋扈的帶刀侍衛此時分外頹然,不僅眼裏染著血絲,下巴上也布滿青黑的胡茬。
  他已經跪了大半日,但是簫成玉並未下令讓他起身。
  鐘芫掃了眼便收回了視線,陛下教訓人,她也置喙不得。
  再說她知道簫成玉並不會真的殺了尋安,若是真的要殺就不會叫人來榮華殿,而是去午門。
  鐘芫垂下眼眸,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魏宮上空又飄起了雪,天色晦暗朦朧,連帶著雪色也灰蒙起來。
  梅園裏的壹如既往的安靜,鐘芫踩著青磚徐徐向前,今日風很大,只這麽第壹段小路卻吹的鐘芫臉頰泛紅。
  宮苑蒼深,風聲哀哀。
  女子的身形單薄步伐卻不見絲毫淩亂,眼看著快到門前她從衣袖中翻出鑰匙,然後上前打開銅鎖,只聽壹聲脆響,然後便是吇軋的開門聲。
  屋中沒有點燈,鐘芫下意識的看了眼床榻。
  簫懷執不在。
  簫懷執似乎很不喜歡休息,自從解開了他的鎖鏈,他沒事便總會去後屋去翻她的書櫃。
  鐘芫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光暈散開,屋中乍然明亮起來,鐘芫把櫃上的燭臺拿下來對著油燈點燃,然後端著燭臺往屋後走去。
  書櫃看起來有些淩亂,但是也沒有簫懷執的身影,鐘芫有些納悶,然後轉眸看了眼後院。
  難不成今日他又幫她做了什麽……
  鐘芫緩步朝後院走去,只見風雪中男人靜靜揚首站著,細碎的白雪落在男人的肩頭發髻,連眉上也沾了些許。
  鐘芫微微發怔,男人在看風雪,她在看著他。壹瞬間鐘芫在想自己要不要上前打擾。
  可此時的簫懷執卻突然轉過頭,他看到鐘芫,臉上便揚起笑意。
  “妳回來了。”
  說著他有擡手指了指鐘芫的院子。
  “妳看,下雪了。”
  魏都下雪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只是在簫懷執眼裏卻似乎很特別,鐘芫想了想轉身去屋裏拿了件披風,然後又順手拎了兩只矮凳。
  “殿下身子剛好壹點,怎麽也不穿厚實點,若是再病了,讓我到哪裏找郎中去。”
  女子說著把矮凳放在兩人身後,然後擡手把披風蓋在男人身上。
  簫懷執垂眸看著為自己系衣領的女子,心中隱隱有些愧疚,之前因為他生病鐘芫好已經連續幾晚都沒有好好休息。
  而白日裏她還要去前殿做事。
  “我……”
  簫懷執正想說回去,卻見女子突然在他身邊坐下。
  “殿下想看雪的話,那我便陪殿下壹起看。”
  說罷鐘芫還指了指她身邊的矮凳。
  只這壹會,鐘芫發髻上也沾上了不少雪跡,她揚首看著簫懷執,天色陰暗可她臉上的笑意卻清晰明亮。
  簫懷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然後略顯幹澀的輕咳了聲,他垂首看了眼身邊的女子,然後靜靜的在她身邊坐下。
  這居所的後院不大,但院墻很高,因為擱置的東西太多,還透著幾分雜亂,簫懷執揚首看去,突然有種整個天上都只有這四方大小的錯覺。
  今夜風雪很大,但落到院中的卻小很多,簫懷執安靜的聽著鐘芫跟他說白天的見聞,女子的聲音清雅低柔,混在風雪中顯得有些細碎模糊。
  簫懷執時不時的跟著點頭。
  他出生便是天之驕子,享有無盡的榮華尊榮,對鐘芫口中那些宮人間的瑣事從來都不屑壹顧。
  但是此刻他卻想鐘芫能多跟他說壹些,哪怕只是走路的時候踢到了壹粒石子,又或是何處的石磚松動。
  兩個人就這麽靠著坐了壹會,直到風雪逐漸停歇。
  鐘芫把兩只矮凳交給簫懷執拿回屋裏,自己則是留在後院準備做些飯菜。
  她是吃飽了回來的,但是簫懷執還餓著。
  想起之前九川之前送來的蜜棗,鐘芫便順手蒸了幾個棗糕。
  她端到屋裏時看到簫懷執正在整理桌案,這些日子簫懷執已經不再抗拒她的安排,但是卻似乎沈默了許多。
  鐘芫知道壹個人被長時間關著不可能會愉快,但是那又如何,她只需要他活著。
  料峭冬寒,這壹夜很快過去。
  第二日關於前太子的死訊便傳遍了整個魏都。
  東郊大火,裏面不僅找到了前太子的屍首還有護送太子逃走的護衛。京兆府尹連夜上書陛下,並將“太子”屍首接入皇宮。
  曾經在太子身邊伺候的宮人全都被拉出來指認屍首,最後所有人都確定那屍體的主人就是前太子簫懷執。
  此事不僅驚到了簫氏皇親,還有曾經支持簫懷執的諸多朝臣。
  從前的太子太傅直接撲倒在太子棺槨前哭得泣不成聲,最後還是太傅的學生趕來將哭暈過去老太傅接回府上。
  更有甚者,五部大臣直接披麻戴孝守在家裏,聲稱要為太子守靈。
  朝堂壹片嘩然,誰知陛下只是淡淡道,“既然愛卿們如此忠義,那孤也不好不成全。”
  而陛下話音落下,隨即便派了幾個貴族的邊緣子弟接替了那些大臣的位置。
  如此下來,那些吊唁太子的聲音便突然安分了許多。
  此事逐漸終了之時,霍越也帶了五千禁衛軍前往青州討伐匪寇,而他帶著大軍趕到卻發現那批匪寇居然全都沒了蹤跡,山寨中的屋舍衣物甚至刀槍都在,但是占山為王的賊寇卻像人間蒸發壹般。
  青州知州說這些山匪搶了青州百姓許多糧草,如今被搶走的糧食和匪寇全都沒了蹤跡,她只能上書請罪,很快朝廷的旨意下來,陛下並沒有責難宋知州,但卻讓霍越繼續留在青州搜查。
  很快,壹月過去,霍越依舊沒有尋到匪寇的蹤跡,但卻尋到了失蹤許久的寇承。
  只是他找到寇承的時候,寇承已經奄奄壹息,曾經的禁軍都統被發現時手筋腳筋俱斷,這壹輩子怕是再也揮不動任何兵器。
  鐘芫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那日九川突然闖入榮華殿稟報,簫成玉又從不會刻意讓她避開,她便順道在壹旁聽了個全乎。
  收到消息的簫成玉沈默了良久,不過他還是冷靜的對九川道。
  “即刻將人接回京城。”
  簫懷執說罷卻停頓了下,轉而又補充道,“將人直接接入宮裏,然後去安排皇宮全部的禦醫前去診治,不論什麽代價,勢必要將人治好。”
  話是這麽說,但是誰都知道筋脈俱斷,哪裏是這麽好恢復的。
  寇承約莫是廢了。
  鐘芫看著臉色陰沈的簫成玉,微微擰起了眉。
  當初簫成玉還是皇子時曾與寇承做過壹段時間同僚,兩人性情相近,誌趣相同,算是君子之交,後來簫成玉選擇逼宮,寇承也是鼎力支持。
  誰想短短數日,那般英武冷硬的男人,如今卻成了走路都困難的廢人。
  鐘芫看著簫成玉,正想開口勸慰,卻見男人朝她搖了搖頭。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寇承已是如今這個模樣,那禁軍統帥的位置……
  男人揉著眉心,顯得有些煩悶。
  這種事鐘芫自是幫不了忙也做不了主,她只能走上前替陛下揉按會肩膀。殿外斜陽微暖,可眼下卻諸事不順,她看了眼桌案上的散亂的奏折,嘆道。
  “實在不行就多選幾個人讓他們爭好了……”
  鐘芫說罷,簫成玉卻擡了擡眼眸。
  男人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勾起了唇角。
  “阿芫,妳還記得當初的十六衛統軍府是怎麽沒的嗎?”
  鐘芫眨了下眼,然後垂眸看向簫成玉。
  “莫非陛下是想幹脆啟用那些人?”
  男人笑著卻沒有回答,不過鐘芫知道他已經決定了。
  這樣也好,當初能任職十六衛督府的也都是有能力的,並且這些人都被先帝罷免,如今陛下願意重新委以重任,他們必然會感恩戴德。
  此事了結,沒過多久寇承也被接進了皇宮,並且還被安置在榮華殿的偏殿。
  讓陛下如此看重臣子屬實少有,但讓鐘芫意外的是,從寇承進皇宮以來,寇家居然沒有壹個人來看過他。
  好像是知道她在好奇,某日簫成玉便直接告訴了她。
  “寇承是他父親養的外室所生,原本就家族不被待見,而我登基之後,他又因為壹些事情徹底與寇家決裂了。”
  簫成玉說的簡單,鐘芫卻突然明白過來:難怪這兩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居然能有不錯的交情。
  說來說去,逃不過壹個同病相憐……
  這話鐘芫自是不敢在陛下面前直接開口,只是垂著眼眸淡淡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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