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雷厲風行的陳市長
曾經是兵 by 壹個人喝醉
2023-3-11 21:34
日暮西山,此時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忙碌了壹天的人們都在急急忙忙的往家趕,能夠安安心心的躲在自己的蝸居之內,拋下這壹天的煩躁、疲累,享受難得的屬於自己的時光,可能是大多數像吳俊帆這樣的普通平頭小百姓最奢侈的享受。
歌舞廳?沒去過。酒吧?上下班的時候倒是有路過。咖啡廳?想想還可以。那些地方距離自己的生活太遙遠了,和老婆兩個人壹個月都掙不到三千塊錢,還要撫養剛剛上小學的兒子,每天壹睜開眼就是壹個字:錢。看看老婆,才剛剛三十六七,就已經被歲月蹉跎成壹個標準的小老太太了,每天在菜市場上與那些來買菜的大娘們斤斤計較、唇槍舌劍,想要保持年輕時的那份容顏,也只能是在夢中所想了。
無數次的,看到老婆在給自己皴裂的手背上抹那種廉價的潤膚膏;無數次的,看到老婆在睡夢中流下的點點淚花,吳俊帆的心裏就很痛。他知道,老婆肯定是又在菜市場上受到那幫老太太們的欺負了。‘京油子衛嘴子’,天津人的嘴巴厲害是全國聞名的,尤其是以那些每天出入於菜市場的老太太們更加厲害,壹毛錢、壹根蔥就能跟妳糾結上半天,也不知道她們哪來的那麽多的時間。
下崗,吳俊帆沒有怨言,大勢所趨,只能怨自己時運不濟。
自己只是壹個普普通通的工人,要能力沒能力,要學歷沒學歷,初中畢業的文化程度,只能說剛剛跨出文盲的行列。到大公司應聘?吳俊帆連想都沒有想過,自己除了壹把子力氣,還有什麽?能夠追求到細紗車間的壹朵花,就已經是吳俊帆這壹生最大的成就了,只是苦了老婆,要跟著自己受苦,當年細紗車間的壹朵花,竟然淪落到菜市場賣菜的地步。
吳俊帆做夢也沒有想到,推開自己家房門的,竟然是那個每天都可以在電視上看到的大人物,陳躍輝——陳市長。
吳俊帆不敢置信的盯著門外站著的陳市長,好半天才醒過神兒來,他慌亂的從馬紮上站了起來,壹把拉起了還在低頭吃飯的兒子,結結巴巴的問候道:“陳,陳市長,您好。”
被壹大幫的隨從簇擁著的陳躍輝輕輕地向他點了點頭:“妳好,打擾妳了。”
“不打擾,不打擾。”吳俊帆慌亂地說道,壹把把那個小飯桌拽到了壹旁:“您請進,快請進。”
陳躍輝站在門口細細的打量著吳俊帆的家,只有壹間十來平米的房子,昏暗潮濕,還沒有進門,壹股潮氣就向鼻子裏面鉆,整個房子最大件的家具就是那張寬大的床了,壹張寫字臺、壹個大衣櫃就把整間的屋子塞得滿滿的,寫字臺的上摞著幾本書,看樣子應該是小學生課本,那應該就是孩子每天學習的地方了,寫字臺的壹角還擺著壹臺十八寸的電視機,這應該是他們家唯壹的奢侈品了,看那式樣,也有些年頭了,應該是他們結婚的時候購置的吧。
這壹片住宅區是原先棉紡廠的集體宿舍,棉紡廠倒閉後,就把這片宿舍折價賣給了工人,當時為了能夠搶上壹間房子,還好是鬧騰了壹陣子,現在十多年過去了,這片住宅區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更加的陳舊了,有搬出去的,也有搬進來的,連住在這裏十幾二十年的壹些老住戶們,都分不清到底哪間屋子裏住的是什麽人了,有本地人、有外地人、有打工的、也有做小生意的,甚至還有幾戶住著天津人所說的‘暗門子’。
陳躍輝看了看面前的這間小屋子,如果自己這二十幾號人要是全擠進這間十來平米的小屋子,就是把吳俊帆家的四面墻全都砸開了也不夠用。於是,陳躍輝開始點名了:“張市長、孫市長,我們進去坐坐吧。其他人就不要跟進來了。”
張市長是主管城區建設的副市長,孫市長是主管經濟的副市長,他們兩個是被陳躍輝懵懵懂懂的拉過來的,到現在也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進到屋子之後,陳躍輝才發現就是只進來了四個人,他們也沒有落腳的地方。王秘書也跟了進來,準備在領導作出重要指示之後進行記錄。
屋子裏只有壹把椅子和三個馬紮,自己這壹行人要是坐下了,這屋子裏的父子二人就得站著了。
陳躍輝沒有絲毫的猶豫,徑直走到了大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拉過了吳俊帆的兒子,讓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吳俊帆慌亂的收起了小飯桌上的飯菜,把幾個馬紮壹壹的遞到了幾位領導的面前:“各位領導,快請坐,快請坐,我去尋些茶葉來。”
面前這幾位可是也能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大領導,怠慢不得。
看著吳俊帆急急惶惶的就要向門外走,王秘書伸手攔住了他:“這位大哥,妳不用忙活了,今天陳市長就是過來看看,沒有別的意思。”
吳俊帆緊張的搓著自己的手,嘴裏還在壹個勁的念叨:“那哪成,那哪成。”
可是腳底下卻壹步也不敢移動。
陳躍輝拉著吳俊帆兒子的小手問道:
“小朋友,妳叫什麽名字呀?”
“陳爺爺,我叫吳城,在保山道小學上學,我認識您,您是市長,是大官。”吳俊帆的兒子壹點也不怯生,說話也比同齡的孩子有條理得多。
陳躍輝笑著怕了拍吳城的小腦袋,誇獎道:
“這孩子機靈,長大以後壹定有出息。”
吳俊帆嘿嘿的幹笑了,站在那裏局促不安。幾位領導沒有落座,他也不敢坐下。
陳躍輝轉向了吳俊帆,壹臉和藹微笑的說道:“妳是吳同誌吧,在這裏住了幾年了?”
吳俊帆見到陳躍輝向自己發問,更加的緊張了,他結結巴巴的回答道:“陳、陳市長,自從、廠子倒閉以後,我,我壹直就住在這裏,有,有十二三年了。”
“哦,妳原先就是紡織廠的職工?”
“是是,我是細紗車間的保全工。”
“這十多年,妳就壹直住在這裏?就沒有想過要自己出去買房子嗎?”陳躍輝疑惑的問道。在他想來,十幾年的積攢,買壹套小壹點的房子應該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提到房子,吳俊帆的精神似乎也被提了起來。
“想,怎麽不想,天天都在想。好不容易攢點兒錢,還不如房子的價格漲得快。原先手底下這點錢,可以買壹套滿寬裕的房子,現在,連壹套小戶型的首付都交不起,這房價長得也太快了。”
陳躍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國家這幾年對房地產行業也進行了數次的宏觀調控,可是總體上來說成效不大,該漲的依舊是漲,有些房地產商人寧願把房子壓在自己的手裏,也不願意降價銷售,這已經形成了壹個惡性循環,妳不愛買,我還不愛賣了,反正沒有房子住的人不是我,妳早晚也得割了肉去買房子。如此看來,是需要從另外的途徑去刺激壹下這些房地產商人了。
這個居民區裏還從來沒有壹次性開進來這麽多輛黑漆漆的高檔小車,壹拉溜二十幾輛奧迪整整齊齊的在小路上排了壹溜,有識貨的人早就從車牌號上判斷出是誰來了,市裏的二號車,除了市長還有誰敢坐?
消息迅速的在居民區裏蔓延,人們紛紛的放下了手中的飯碗,壹波壹波的湧向了吳俊帆家所處的大雜院。停留在院子裏的那些主任、局長什麽的,臨時充當起了保安的職責,壹面勸說著大家退後,壹面用身體擋住了湧過來的人群。不壹會兒的工夫,潔白的襯衫上就已經被汙漬和汗水浸透,濕嗒嗒的貼在了身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這時,吳俊帆的愛人也聞訊從菜市場跑了回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擠了幾次沒有擠過那些‘領導們’手臂挽著手臂形成的包圍圈,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和孩子現在是什麽狀況,她焦急的在人群外大聲的呼喚著老公和兒子的名字,卻沒有想到,她的呼喚引起了圍觀眾人的共鳴,大家齊聲的呼喊起“陳市長”來,壹波高過壹波,壹浪高過壹浪。
那些廳局長們見到群情激昂,唯恐事情有變,豆大的汗珠順著腦門滾滾而下,這萬壹現場失控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禍事。
為防萬壹,其中的壹位直管領導艱難的抽出了壹只手掏出了電話,緊急撥打了市防暴大隊指揮中心的電話,調集他們馬上趕過來維持現場秩序。
聽到屋外逐漸整齊起來的呼喊聲,陳躍輝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推開了王秘書的阻攔,跨出了吳俊帆的小屋。
見到從屋子裏走出來的陳躍輝,人們情不自禁的歡呼了起來。
“陳市長”“陳市長”
壹波又壹波的呼喚聲更加的嘹亮。
陳躍輝左右顧盼了壹下,擡腳跨上了院子裏停放著的壹輛三輪車,盡力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向下使勁的壓了幾壓:“同誌們靜壹靜,同誌們請先靜壹靜。”
王秘書急忙小跑到三輪車的旁邊,努力的控制著三輪車不要搖晃。
人群漸漸的靜了下來,他們在靜聽這位官聲還算不錯的陳市長要說些什麽。
“我今天,是專程來看望大家的。”
陳躍輝的聲音厚重有力,穿透力極強。
這種場面話,顯然不能達到群眾們的滿意。於是,人群中的壹個楞頭青呼喊了起來:“陳市長,您到我們這裏來視察,是不是我們這裏要進行平房改造啦?”
陳躍輝的措辭比較謹慎:
“同誌們,平房改造是壹定要進行的,我們黨、我們政府的每壹個人,都希望大家能夠住的舒舒服服的,只有安居,大家才能樂業。”
人們聽聞此話,歡呼聲已經響成了壹片,再也不管陳躍輝接下來說的是什麽,幾個上了年紀的人竟然喜極而泣,流下了眼淚。其實,只有那些深蘊官場之道的人才聽得懂陳躍輝話中之意,平房改造是壹定要進行的,什麽時候進行?怎麽進行?陳躍輝只字不提,壹通官話、套話竟然就將這些普通居民的情緒掀動了起來,不能說中國的普通百姓太愚昧了,只能說他們的人性太淳樸了,這麽大的官,眼巴巴地跑到這裏來,還能是來騙自己的?
其實就算是有些什麽不公平落到了他們頭上,他們也只是怨恨自己時運不濟,或者是怨恨自己沒有本事,從來也沒有想過去追究是誰造成的這壹切。就拿那個下崗的工人吳俊帆來說,他壹個人再沒有本事,也不可能造成整個工廠的倒閉、破產,那只能說是工廠的決策者們統籌無方、決策失誤才可能造成工廠的倒閉,才可能造成幾千個紡織工人的下崗。壹個普通的工人,妳的能量再大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