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妳是好人嗎？

　　大門開處，李斌終於和趙海的母親面面相對了。趙海的母親看不出有多大的年紀，看上去怎麽也有六十來歲吧，壹頭灰白的頭發亂蓬蓬的，個子挺高，足有壹米七左右，可是就是瘦得不像話，臉上帶著不健康的暗紅色。趙海的兒子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的樣子，倒是白白凈凈的，壹雙眼睛清澈的很，眼睫毛也很長，忽閃忽閃的看著門外的李斌等人。只是李斌看得出來他很緊張，壹雙小手緊緊地抓住奶奶的手，小臉也繃得緊緊地站在奶奶的身前，看那個架勢，仿佛是在保護年老體弱的奶奶。
　　李斌壹陣心酸，擡眼望著趙海的母親開口說道：“阿姨，我是樂福實業的史俊，我今天過來看看您和孩子。”
　　劉寶奎在壹旁急忙接著口介紹道：“大姐，這是我們公司的史總，他現在從索馬裏回來了，他剛壹回來就過來看您來了。”
　　趙海母親望著史俊說道：“妳就是史總？大海在的時候經常跟我提起妳，這麽年輕，比我們家大海還年輕……”
　　說著話，趙海母親的眼眶中又浮現出了淚光。
　　李斌急忙上前壹步，伸手扶住了趙海母親的胳膊：“阿姨，是我不好，我沒有把趙海帶回來。”
　　這時，壹只小手伸過來抓住了李斌的袖子，壹股小小的力道傳了過來，看樣子是想把李斌從趙海母親的身旁拉開。李斌低頭看時，看到的是趙海兒子壹張充滿了敵視的小臉。
　　李斌就著趙海兒子的力道松開了趙海母親的胳膊，蹲在了地上，伸手拉住了趙海兒子的小胳膊：“阿姨，這就是趙海的兒子趙宇吧，這麽懂事兒。”
　　趙海母親輕輕地撫了撫孫子的頭頂，開口說道：“趙宇，喊叔叔。”
　　趙宇仰起小腦袋，緊盯著李斌開口問道：“妳是好人嗎？”
　　聽著這青稚的童音，李斌為難的想了想，苦笑著說道：“算是吧。”
　　沒想到小趙宇還挺較真，不依不饒的接著開口問道：“算是？到底是還是不是？”
　　“趙宇，不懂事兒，哪有這樣跟叔叔說話的。叔叔是好人。”趙宇母親拉了壹把趙宇的小手呵斥了起來，也解開了李斌的尷尬。
　　李斌嘿嘿幹笑了兩聲，伸出手來在趙宇的小臉上摸了壹把站了起來。不過小趙宇明顯的躲閃顯然是對他這個‘好人’還不太認可。
　　自己算是好人麽？也許對有的人來說，自己就是壹個徹徹底底的大壞蛋吧。最少自己把趙海帶到了索馬裏卻沒有把他帶回來，對趙海的家人來說自己就是壹個大壞蛋。
　　李斌望著趙海母親，心情沈重的說道：“阿姨，對不起……”
　　“這不怪妳，是大海自己命不好，也許這是他的報應吧。”趙海母親嘆了壹口氣閃身讓到了壹旁：“進屋坐吧。”
　　“哎”，李斌乖乖的應了壹聲，伸手扶住了趙海母親的胳膊。
　　趙海母親猶豫了壹下，看樣子是想要把大門再閂上，可是看看李斌這壹行有這麽多人，也就沒有再說什麽，想來有這麽多人在，那些人不會再來了吧。
　　趙海家是那種農村極為普通的壹明兩暗的房子，有單獨的廂房做廚房，於是中間的堂屋也就成了客廳。李斌扶著趙海母親走進了屋裏，屋子裏的家具什麽的倒還算是齊整，只是稍稍的顯得有些淩亂。
　　趙海母親伸手抓起了沙發上的兩件衣服收拾到了壹旁，請著李斌等人坐了下來，伸手拿起暖瓶準備給李斌倒水，李潔急忙伸手搶了過來，洗了洗杯子，先給趙海母親倒了壹杯，然後又給李斌和劉寶奎倒了壹杯。
　　趙海母親也緊緊的摟著趙宇在另壹張沙發上坐下了，望著忙碌的李潔對李斌開口問道：“史總，這個閨女真懂事兒，是妳的媳婦吧？”
　　李斌兩只手肘杵在自己的膝蓋上，向趙海母親傾著身子回答道：“阿姨，您就叫我史俊好了。她是我妹妹，我媳婦現在還在市裏呢，她懷孕了身子不方便，不然的話我就帶著她過來探望您了。”
　　“哦，懷孕了，懷孕了好呀。史總妳可要好好的對妳媳婦呀，不要在外面胡搞亂搞的，哎，不然的話再回頭可就晚了。”趙海母親並沒有按照李斌的請求稱呼他史俊，還是叫他史總，不過她聽到李斌說自己的愛人懷孕了，似乎有很多的感觸壹般，忍不住對著李斌說教了起來。
　　李斌自然是唯唯諾諾的回應著，這個話題自己也不好接下去。
　　也許是壓抑的時間太久了，也許是覺得這位史總是可以傾聽自己往事的人吧，趙海媽媽沒有等李斌等人詢問什麽，就絮絮叨叨的敘述起了起來。
　　趙海爸爸去世的早，在趙海還只有十六七歲的時候就過世了。趙海壹家從上幾輩上人丁就不興旺，如此壹來壹副重擔就壓在了孤兒寡母的身上。趙海只讀了十幾天高中就回家跟著母親務農了，母親把棍子抽斷了好幾根也沒有把兒子打回學校去，就算是鄉中學的校長找上門來提出免去趙海的所有學雜費，也沒有把這個學習的好尖子給勸回去。
　　家，是需要男人的肩膀擔起來的。這是趙海輟學的唯壹理由。
　　結果母子二人抱頭痛苦了壹場，趙海母親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如果自己壹個人擔起這個家來，再供養兒子上學，難呀。
　　趙海也爭氣，別人種地閑下來的時候就是喝酒打牌，趙海每天捧著幾本書，硬生生的用幾年的時間考了壹個電大的畢業證。於是，家裏的生活軌跡也隨著趙海的變化壹點點的轉變著。趙海在縣裏的壹家公司謀了壹個差事，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資拿，而且對於農村來說算是很大的壹筆收入了。而隨之的，家裏的地也壹點點的減少，到最後除了幾分自留地種點蔬菜以外，家裏的地全都借給別人種了，等到收成的時候，那些種趙海家地的人願意給送點兒糧食來，就送點兒糧食過來，不願意送也就算了，趙海也不在乎那點兒糧食，家裏早就像城裏人壹樣吃商品糧、用煤氣做飯了。
　　此時的趙海已經是公司裏壹個不大不小的部門經理了，家裏說媒的人踏破了門檻，高矮胖瘦各式各樣的女孩子可著勁的由趙海挑，可是選來選去，趙海還是自己挑選了自己的壹位女同事，壹個相貌雖不是最好，可是卻非常賢惠的女孩子。隨後，娶妻生子，壹家人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也過了兩年。可是後來，趙海經常夜不歸宿，再後來，趙海竟然還把那種病傳給了妻子。妻子壹怒之下與他離了婚，只身跑到南方闖天下去了。
　　趙海的事情在縣城裏面鬧得沸沸揚揚的，趙海也沒有臉再在縣城裏面呆下去了，於是也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家裏還有老母幼子，趙海終究舍不得離家太遠，在北京天津轉了幾圈，最後在廊坊落了下來。這裏距離家裏的路程最好，不遠不近，每周都可以回家看看，而且也不用擔心遇到什麽熟人。趙海對母親和兒子說了，只要賺夠了錢，就在廊坊買套房子把他們接過去，壹家人重新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可是現在，錢夠了，人卻沒了。
　　說到傷心處，趙海母親的淚水嶙嶙而下，屋子裏的人都陪著掉了不少的眼淚。
　　在李斌的印象中，趙海是很沈穩的壹個人，平時話也不多，甚至連任何的嗜好都沒有，看來這壹次的婚變帶給他的轉變也太多了，可是，這個轉變來的太晚了。
　　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誘惑，壹步不慎，整個世界也就扭曲變形了。
　　看著眼前的這祖孫二人，李斌也犯開了猶豫。面前這壹老壹少連壹點兒的自保能力都沒有，現在又手握‘重金’，自然會引起那些雞鳴狗盜之輩的窺伺了。
　　李斌看了壹眼劉寶奎，劉寶奎也是愁眉不展，見到李斌望過來，嘆了壹口氣垂下了頭。
　　李斌猶豫了壹會兒，望著趙海母親開口問道：“阿姨，我看您應該換個環境住住了。妳如果相信我的話，我在天津市裏給您找間房子，您搬過去住，那樣的話我和同事們也可以就近照顧您和趙宇。”
　　趙海母親望著李斌，沈思了良久才開口說道：“史總，阿姨想求妳件事兒，妳要是為難的話就算了。”
　　“阿姨您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壹定幫您辦。”李斌又向趙海母親傾了傾身子，迫切地開口問道。
　　趙海母親的眼中又流出了淚水，她抽泣了好半天，用手中的毛巾使勁的把眼淚擦去，緊盯著李斌說道：“史總，大海跟我說過妳收養了兩個孩子，妳看看，要是不嫌棄我們家趙宇的話，妳就把我們家孩子也收養了吧……”
　　“奶奶……妳不要我啦……奶奶……哇哇……奶奶……趙宇不離開妳……趙宇聽話……奶奶不要不要趙宇……”趙宇楞了壹下，已經兩手紮紮大哭著撲到了趙海母親的懷裏，壹雙小手緊緊地抱住了趙海母親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壹下把屋裏人的眼淚都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