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壹桶金（上）

　　交易所裏，人人都在爭著和這幾個他們眼中的傻瓜打招呼，都爭著和他們做買賣。所有的人都在心裏鄙視這幾個傻瓜，可是所有的人都對著他們露出他們自認為最可親的笑容——哪怕妳是個傻瓜，甚至是條狗，只要妳有錢給我們賺，我們也會發自內心的對妳微笑的。
　　沃倫·德拉諾和史高治還有洛克菲勒同樣面帶微笑的和那些家夥們打招呼，並且借著他們的爭奪，開始盡可能的壓價錢。在這種事情上史高治就不擅長了，至少目前還不擅長，所以他就老老實實的呆在旁邊學習了。
　　僅僅壹個上午，史高治他們就從其他商人那裏借出了五千多噸的糧食。還不斷地有人想要和他們交易。但此時，就算是久經風雨的沃倫·德拉諾都有些害怕了，而洛克菲勒，更是臉都白了。
　　洛克菲勒轉過頭來，看著史高治。說老實話，看到這樣的局面，史高治也感到壓力很大，雖然它所知道的歷史告訴他，幾個月之後，因為歐洲，尤其是俄羅斯糧食的大豐收，糧食市場價格大跌，糧價壹度下跌到了原來的壹半不到。而且他覺得，自己的到來對這個世界的影響還微不足道，應該不會導致這樣的大事件發生變化，雖然南美洲的壹只蝴蝶扇動壹下翅膀，就可能在北美引起壹場風暴。但蝴蝶效應的出現，是要以漫長的時間積累為前提條件的。所以理論上，自己不應該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但史高治還是沒由來的覺得心慌。
　　“該死的！做投機買賣對神經的要求還真不低。這樣雖然來錢快，可是……可是真是不踏實呀。”史高治在心裏這樣想著。不過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可不能表現出任何的遲疑猶豫，任何這樣的舉動都會動搖軍心，從而導致本來不該有的失敗。
　　“我們要賺大錢了！相信我！”史高治望著洛克菲勒的眼睛，小聲而堅定地說。
　　許多年後，當洛克菲勒已經老了，開始寫回憶錄了的時候，在他的回憶錄裏，他是這樣描繪這次交易中的史高治的。
　　“作為壹個生意人，史高治有很多的缺陷。比如他的談判能力壹直都不算太好，嗯，他不太擅長在談判中抓對手的弱點，往往放過了好機會。所以，妳看很多時候，壹些重要的買賣，都是由他的下屬去談的，他只管最後簽字而已。史高治作出決定的速度相對比較慢，他總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但妳卻決不能因此而小看他，他有壹種突出的能力，使得他的種種缺陷都變得不值壹提了。史高治對於每種生意將來會如何發展總是能看得特別準——我從來沒有看到他有過哪怕壹次戰略性的誤判。而且他性格堅定，雖然在作出某個決定前，他可能猶豫很久，但壹旦做出決定，哪怕形式再不利，他也堅持到底。而事實也壹次次證明了他的堅持總是對的。比如，在我和史高治的第壹次合作中，嗯，就是我們在1857年開始作空糧食的時候。當時無數的人把我們當成傻瓜，爭著要借糧食給我們，好在幾個月後啃光我們的血肉。當時面對著那樣的局面，說實話，我動搖了——嗯，我那個時候還很不成熟。不過史高治那個時候卻表現得很沈穩，很堅定。這壹點在後來的很多時候也都表現得很明顯。這也許是因為在每壹次行動之前，他總是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的緣故吧。想想那個時候，史高治才多點大，真是讓人驚訝。有時候妳會覺得，就像是上帝把壹個成年人的靈魂塞進了壹個半大孩子的身體裏面……”
　　最終，當這壹天的交易結束的時候，他們成功的借入了壹萬多噸糧食，並將之依照當時的價格拋售了出去，換取了近百萬的美元。如果不是這個錢還在銀行的監督之下，只怕史高治都要起卷款逃跑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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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那個條件還過得去的旅館裏，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洛克菲勒又拿出他的小本本，翻了又翻，只是，史高治看得出，他此時的精神並沒有真正集中在那個小本子上。
　　果然，不壹會兒，洛克菲勒就扔下了本子，給自己到了壹大杯水，然後壹口氣喝了下去。接著，他說：“嗯，史高治，接著我們該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用做，等消息就夠了。”史高治連眼皮都沒擡起來。
　　洛克菲勒在房間裏轉了壹圈，又拿起那個本子，看了看，像是要給自己信心壹樣，將這裏面的壹段文字讀了出來：“巴黎盆地附近的小麥種植面積相比去年增加了大約壹層，盧瓦爾平原得情況與之類似。從近期的情況來看，法國小麥長勢良好……奧地利的種植面積也有所增加，具體數字不詳，長勢良好……烏克蘭地區……長勢良好……應該沒問題了！”
　　洛克菲勒再次放下小本本，又轉了壹圈，然後在椅子上坐了兩分鐘，然後又站了起來……
　　“約翰，妳能不能別老在我眼前轉來轉去的，我的眼睛都花了！”史高治擡起頭來說。
　　“對不起，可是我……也許我們得早點事做。就這樣什麽都不幹的慢慢等結果，我真是受不了，這就像，就像是嫌疑犯等著法官宣判是無罪釋放還是上絞刑架壹樣。”
　　“嗯，真要找事做？那好吧，乘著天還亮，我們把船上的虱子清理壹下吧。要不然，晚上又有的苦吃了……”史高治站了起來。
　　“嗯，就這麽幹！”能找個壹個事情幹壹幹，洛克菲勒也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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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預定的交割日期還有兩個多月，繼續呆在芝加哥並沒有什麽意思。所以，第二天壹早，他們就去向沃倫·德拉諾告辭，準備回克利夫蘭去了。
　　當酒店的服務生帶著他們來到沃倫·德拉諾住著的豪華套間裏的時候，沃倫·德拉諾剛剛用過了早餐，正坐在桌子前擦拭著壹把已經分解成壹系列零部件的左輪手槍。
　　“啊，妳們可真早呀。”看到洛克菲勒和史高治走了進來，沃倫·德拉諾從椅子上微微的站起來壹點以示歡迎，“這麽早就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德拉諾先生，我們準備回克利夫蘭去了，想要向您告別。”洛克菲勒說。
　　“啊，也是，結果出來還要兩個月呢。老呆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我也要準備回紐約去了。哦，妳們什麽時候的火車？”沃倫·德拉諾壹邊開始把手槍裝起來，壹邊說。
　　“德拉諾先生，是下午壹點鐘的火車。”史高治說。
　　“啊，那還早。嗯，史高治、約翰，妳們都坐下來吧。”沃倫·德拉諾壹邊說，壹邊順手把壹個椅子拉到自己旁邊，“史高治，妳坐這裏。”
　　史高治在沃倫·德拉諾身邊坐了下來。
　　“德拉諾先生，您在保養手槍？”史高治說。
　　“哦，是的。說不定我很快就用得上它了。雖然我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面。”沃倫·德拉諾現在已經基本上把槍裝好了。他把最後的那個大部件——轉輪裝上，然後隨手壹擺，隨著“哢”的壹聲脆響，整個槍就裝好了。沃倫·德拉諾用左手在轉輪上壹拂，金屬制成的轉輪就迅速的旋轉了起來，發出悅耳的噠噠聲。
　　“德拉諾先生，即使我們的這次冒險失敗了，您也不必……”洛克菲勒說。
　　“約翰！看妳想到哪裏去了？”沃倫·德拉諾有點不高興了，“我可沒有妳想象的那麽沒用！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次買賣失敗了——雖然就我們掌握的情報來看，可能性很小——我就得回亞洲去冒險了。在那裏，錢很好賺，也很危險。壹把好槍幾乎就是壹條性命……怎麽樣，兩個小夥子，如果這次我們運氣不好，願不願意跟著我到亞洲去冒冒險，好東山再起？”
　　“德拉諾先生，您到亞洲打算做什麽買賣呢？”史高治問。
　　“當然是那些風險高，利潤大的買賣了。以前我在中國——就是那個男人也會留著壹條豬尾巴壹樣的辮子的國家，上帝保佑，那是我見到過的最醜的發型——做瓷器和茶葉買賣。這個買賣不錯，能賺錢。不過現在我年紀大了，那樣慢慢的賺錢我沒時間了，所以我要幹利潤更高也更危險的買賣——販賣鴉片。幹這個，可少不了這個！”沃倫·德拉諾壹邊說，壹邊隨手壹擺，把轉輪又擺出來，然後掏出壹把紙殼子彈開始裝填。
　　“德拉諾先生，能教教我怎樣用這個東西嗎？”史高治兩只眼睛盯著他手裏的左輪說。
　　“哦，我的小史高治，這個可不是玩具，很危險的。不過……嗯，如果妳也準備去壹趟中國，那學學這個也是很必要的。”沃倫·德拉諾順手把剛剛裝填進去的那顆子彈退了下來，然後把槍交給了史高治。
　　這是壹只柯爾特1851型左輪手槍，它有著長長的槍管，和相對小巧的轉輪。史高治把它拿在手裏看了又看。
　　“子彈怎麽裝？”史高治問道。因為他發現，這把槍的彈巢的他以前看到的彈巢好像不太壹樣。史高治以前見過的左輪手槍的彈巢其實就是壹個蜂窩煤壹樣的玩意，而這個彈巢前後確是不通的。只是每個裝彈孔的後部都有壹個小孔。
　　“哦，先把子彈從前面塞進去。”沃倫·德拉諾將槍從史高治的手裏接了過去，然後將壹發紙殼子彈從彈巢前面的開口塞了進去，“嗯，然後再把火帽在後面安裝好就可以了。”
　　“天呀，這裝填也太慢了吧？要是遇到了壹群野蠻人，子彈打光了怎麽辦？我敢說，裝子彈的時間夠他們沖上來砍死我們好幾次了。”史高治說。
　　“所以我有兩把這樣的東西，這樣我就有12發子彈。”沃倫·德拉諾說。
　　“可是如果敵人不止12個呢？”史高治還是不放心的問。
　　“其實哪怕敵人不止12個，只要妳打到了壹兩個，剩下的也都會嚇跑的。”沃倫·德拉諾笑了。
　　“可是，難道就沒有裝填更快的槍嗎？”
　　“裝填更快的？有的。最近有壹款後裝的叫做沃倫·德拉諾的轉輪手槍，可是這種槍的口徑才0.22，威力太小了。再說，就算是史密斯·韋森M1的裝彈速度，也不足以應付妳說的那種情況。”
　　“哦，想起來了，現在通透式彈巢的專利還在史密斯-韋森公司手裏，這個專利恐怕還要壹些年才能到期，看來靠復制柯爾特蟒蛇來賺錢的計劃行不通了。”史高治這樣想著。
　　“不過那種槍倒是適合史高治妳。後坐力小，容易控制。”沃倫·德拉諾說，“真的落到了要跑到中國去冒險的話，妳最好去買壹只沃倫·德拉諾，很便宜，只要12美元而已。只是，0.22口徑的子彈，要想打死人，妳真的需要大的很準。”
　　三個人又聊了壹會兒，洛克菲勒和史高治就站起身來告辭了，沃倫·德拉諾也沒有留他們吃中飯什麽的，只是吩咐他們，壹旦有什麽情況，就寫信給他。於是兩個人告辭了出來，這時候也已經快十壹點了，兩個人沿著湖邊徒步向著自己租住的小旅館走去，不時地會有公共馬車從旁邊駛過，但史高治知道，現在既然時間不急，管著賬戶的洛克菲勒可絕對舍不得花錢坐公共馬車。加上湖邊的風景也不錯，就這樣走走也不錯。
　　“史高治，如果真的失敗了，妳真的打算到中國去販賣鴉片嗎？”洛克菲勒突然問。
　　“我也許會到中國去，但是我不打算做販賣鴉片的買賣。”史高治想了想說。
　　“和我想的壹樣，我們還年輕，不必像沃倫·德拉諾先生那樣急於賺錢。鴉片是很賺錢，但是會壞了名聲的。這不是壹個虔誠的基督徒該幹的事情。”洛克菲勒這樣說。
　　史高治點了點頭，他明白洛克菲勒的意思，鴉片是很賺錢，但是在當時，鴉片貿易雖然依舊合法，但是卻已經在不斷的被指責了，很多人將鴉片貿易和黑奴貿易相提並論，將之視為喪盡天良的表現。壹個商人如果在身上帶上了鴉片販子的標號，以後的發展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事實上，那些最終叱咤風雲的大財團，主要還是要靠白道的買賣來過日子的。洛克菲勒並不壹定是真的反對鴉片貿易，他只是不願意為了短期的利益損害長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