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旭日東升。
　　火紅的太陽躍出群山的包圍，壹步步向上攀登，像是壹個孤傲的王者。
　　議事大廳內，白帝已經有好幾個日夜未能合眼，他瞪著壹雙通紅的眼睛掃視著眾人。
　　觸及到他那兇狠憤怒的目光，長老們全都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此刻的白帝不像是他們曾經的“人皇”陛下，而像是壹頭受傷的狼王。
　　齜著獠牙來遮掩自己內心的不安和仿徨。
　　今天早上，他點燃壹炷清香，像往常壹樣給那位燃燈道人遙遙地請安問好，順便詢問壹下局勢進展，可是和往常不壹樣的是，他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白帝心中升起壹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很快便有壹眾族老來到議事大廳，向他匯報那些西方教的門人弟子全都消失不見了。
　　所有仙神全都不告而別！
　　這種舉動背後的意義不言而喻。
　　他，白帝，已經被舍棄了！
　　西方教不再扶持他去爭那人皇之位了。
　　對於白帝而言，這毫無疑問是壹個致命打擊。
　　從最開始統壹西牛賀洲的人族部落時，他便是依靠著西方教的力量。
　　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習慣了倚仗西方教，把西方教的仙神當做自己的支柱。
　　而今，支柱不告而別，他壹下子就站不穩了。
　　“現在該怎麽辦？”
　　白帝深吸壹口氣，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暫且把心中的不安和仿徨丟到壹邊，目光掃視著大廳內的壹眾族老，沈聲道：“眼下九黎大軍和炎黃大軍距離都城都只剩下壹日路程……妳們可有什麽辦法抵擋這兩支大軍？”
　　壹眾族老面面相覷。
　　其中壹個年齡最長者正色道：“陛下，咱們已經失去了西方眾仙神的支持，而那九黎大軍和炎黃大軍背後卻還是有東方的仙神相助……咱們不可能擋得住的！
　　陛下，老朽建議您退回西牛賀洲，待重新爭取到眾仙神的助力後，方可再次踏上東方這片土地！”
　　話音剛落，便有數人出聲附議。
　　“陛下，俺也是這麽覺得！”
　　“這的確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九黎大軍和炎黃聯軍合力討伐，咱們自當暫避鋒芒，等咱們退回西牛賀洲，他們勢必會起爭端，為爭奪人皇之位大打出手。
　　等他們打到兩敗俱傷之時，咱們再殺回來！”
　　“妙啊，此法的確可助咱們反敗為勝！”
　　“……”
　　壹眾族老興奮地討論起來。
　　白帝冷眼旁觀，幽幽地道：“退回西牛賀洲坐山觀虎鬥的確是個好辦法，可那八百裏流沙河又該如何渡過？”
　　“這……”
　　如同被兜頭潑了壹盆涼水般，壹眾族老瞬間冷靜下來。
　　那八百裏流沙河中奔湧不息的是“鵝毛浮不起，蘆花定底沈”的弱水！
　　來時他們是借助西方教護法天神摩呼伽羅的力量渡河，可如今摩呼伽羅也死了，西方教眾仙神也拋棄了他們……
　　拿什麽渡河？
　　再說就算真的能渡河而去，基本上也就相當於是放棄了人皇之爭！
　　什麽坐山觀虎鬥，日後再殺回來通通都是假的！
　　人皇之爭不是兒戲，眼下都已經到了見分曉的時刻了，哪還能容妳回老家修養個幾年再來爭？
　　白帝很清楚這壹點，壹眾族老們也清楚這壹點。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白帝環視著族老們，卻無壹人敢和他對視。
　　濃濃的失望和悲哀自白帝心中滋生。
　　他忽然發覺這些族老們和自己壹樣，都已經離不開仙神的幫助了。
　　在西方教諸仙神離開之後，他們是如此的無措、無助，弱小的有些可憐！
　　許久之後，方才有壹道低低的提議響起。
　　“要不……咱們投降吧？”
　　“投降？！”
　　白帝的聲音瞬間擡高了八度，眼中滿是憤怒和決絕。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我就是死在這裏，化作飛灰，也絕不可能投降！”
　　……
　　翌日晌午，都城北方塵煙四起，無數踩踏地面的腳步聲連在壹起，形成壹道道震天動地的巨響。
　　“砰！砰！砰……”
　　都城內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九黎大軍來了。
　　站在城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北方的天空煙塵狂舞，像是有壹條黃龍正向著都城撲來。
　　大地震動不安，人心亦是浮動不休。
　　在人們或是畏懼，或是期待的目光中，九黎大軍出現了。
　　六十萬大軍同時出現在壹個地方，是壹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正常情況下，哪怕是陳地這樣的雄偉都城，也沒辦法站在城墻上看清大軍全貌。
　　但都城的北方是壹片無垠的平原！
　　準確地說，這座都城便是建立在丘陵環繞之中的壹片平原上。
　　是以，當九黎大軍出現時，城頭上的所有人只要目力足夠遠，便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六十萬大軍是何等的風塵仆仆，同時又威風凜凜。
　　他們自北方的逐鹿之野壹路奔行至此，繞過巨湖，渡過大河，穿過丘陵和原野，路上更是不止壹次遭遇全軍覆沒的險境，但他們最終都僥幸逃生。
　　而今他們來了！
　　帶著風霜的洗禮，以及經由磨礪後更加鋒銳的兵器！
　　時值深秋，平原上金黃壹片，透漏著壹股肅殺的蕭瑟。
　　原野表面覆著的泥土變成浮灰，四處揚起。
　　“吱呀——”
　　厚重的城門洞開，壹隊隊身穿皮甲的白帝軍走出都城，排著整齊的隊列沖向九黎大軍。
　　沒有壹句廢話，九黎軍與白帝軍之間的大戰正式開始。
　　這壹戰和之前的大戰有著很大的區別。
　　在過往的大戰中，決定勝負的最關鍵因素是交戰雙方背後的仙神。
　　但此刻，卻沒有任何壹個仙神參與進這場大戰中。
　　於是，人族修行者便在這場戰爭裏顯得非常重要。
　　某種意義上，他們也可以算作是仙神，畢竟他們很多都有著玄仙、真仙，甚至是天仙、地仙的道行。
　　不過在成為仙神之前，他們首先是人！
　　所以他們參與到這場大戰中沒有任何的疑義。
　　這些修行者在戰場上肆意穿插，扮演著輔助、刺殺、布陣等等復雜的角色。
　　天地元氣被眾多道術操控著，被無數神通擾動著，被壹座座陣法聚斂著……
　　方圓百萬裏內的天地元氣急劇地變化不休。
　　不過修行者雖然厲害，但畢竟數量稀少。
　　真正決定這場戰爭走向的還是那壹個個悍勇無畏的人族戰士。
　　這壹場大戰註定慘烈異常。
　　壹邊是驍勇悍戰、不畏生死的巫人勇士，另壹邊是身經百戰、且有數量優勢的人族精銳，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戰場上的局勢也不斷地反復變化著。
　　壹會是九黎部落占了上風，充作先鋒的那些巫人勇士幾乎都快要把白帝軍殺了個對穿。
　　可白帝軍卻展現出無比頑強的韌性，以三五百人為壹伍，組成壹個個攻守壹體的戰陣，好像在被血染紅的大地上開出來壹朵朵嬌艷的花朵，不停地旋轉著收割著周圍巫人勇士的性命。
　　深秋之時的原野上，各種道術神通橫飛，暴雨大雪烈焰洪濤不時出現又消失，戰場上混亂不堪，危險無處不在。
　　在這壹場戰鬥中，每壹瞬間都有不知多少戰士死去或重傷，甚至連修行者也都出現了巨大的傷亡。
　　總之，此刻的戰場就像是壹架絞肉機，不停地收割著人族戰士和修行者的性命。
　　“嗚——”
　　牛角各自發出低昂渾厚的聲響，震動著雙方士卒的血氣。
　　雙方擺開陣勢，連綿數百裏盡是激烈廝殺的慘烈沙場。
　　而人族修行者之間的鬥法更是不限空間阻隔，搬山卸嶺、摧陣拔旗！
　　在神通道術靈寶靈兵的碰撞中，不時有人跌落雲頭，有人飛灰湮滅。
　　就在這時，只聽“咚咚咚”的壹陣富有節奏的巨響自東方傳來。
　　這是黃帝發明的壹種樂器，將獸皮蒙在木頭架子上，裏面完全閉合，用木棒或手掌敲擊，會發出“咚咚咚”的巨響。
　　這種樂器稱之為鼓。
　　此時，數以千計的甪端拉著厚重寬大猶如碉堡似的戰車直奔戰車而來，後方則是如他潮水般的炎黃大軍。
　　數百名炎黃勇士正屹立在戰車之上用力敲擊著擺在面前的大鼓。
　　隨著數百面大鼓的響聲有節奏地連成壹片，聲音震動原野，也使得炎黃勇士愈加得興奮起來。
　　隨著炎黃大軍加入戰鬥，白帝軍在數量上的優勢頓時蕩然無存。
　　原本還算難解難分的戰局徹底被打破。
　　沖在最前方的甪端戰車直接自白帝軍的腰部切入，直沖後方大本營而去。
　　壹路上橫沖直撞，沒有什麽能夠擋得住甪端戰車的沖撞。
　　突然而來的襲擊使得白帝軍慌亂不已，同時面對渾身覆蓋著厚重甲胄的甪端戰車，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抵抗。
　　甪端那長而堅固的獨角猶如壹根根長矛，可以輕易洞穿山石，而每壹輛戰車中還有著數名戰士，手持盾牌、長矛等習自九黎部落的銳利兵器。
　　甚至還有修行者藏身在戰車中，化解著對手的攻擊，同時還為戰車施加諸如神行、輕盈、堅固之類的道術增益。
　　這是壹套堪稱完美的戰車體系。
　　至少在這片戰場上，這數以千計的甪端戰車是無敵的存在！
　　幾乎是摧枯拉朽壹般，甪端戰車直接把白帝軍殺了個對穿，直接打到了都城底下，嚇得城內的白帝軍連忙關閉了城門。
　　至此，戰場已經完全被分割開來。
　　炎黃大軍憑借著甪端戰車的威力占據了最接近城墻的位置，九黎大軍仍在最外圍，中間則是進退兩難、孤懸在外的白帝軍。
　　低沈、肅殺的氣機彌漫在都城四周，天地間仿佛都已經凝固。
　　天空灰蒙蒙的。
　　連日來明媚的好天氣終於畫上了休止符，烏雲壓得很低，壹場大雨隨時可能潑灑下來。
　　“咚咚咚——”
　　密集急促的戰鼓聲在炎黃大軍中響起。
　　在白帝軍耳中，這些鼓聲又刺耳又雜亂，但在炎黃將士聽來，戰鼓之聲不僅讓他們熱血沸騰，同時也是壹道道指令。
　　於是，炎黃大軍迅速變陣，跟在甪端戰車後面的炎黃大軍立刻開始了攻城，同時分出人手抵擋白帝軍的反撲。
　　九黎大軍也拼命沖殺，想要盡快殺穿白帝軍，攻進都城內。
　　這是壹場賭鬥。
　　誰先攻下都城，誰就是人皇！
　　雖然這只是壹場玩笑般的賭鬥，並未立下道誓之類的誓約，但若是能贏下來，在之後爭奪人皇寶座時也是壹個有力的依據。
　　只不過這樣的場面對於白帝軍而言卻是分外難受。
　　他們本來傾盡全力和九黎大軍打了個旗鼓相當，結果炎黃大軍剛壹出現便展露出無敵的甪端戰車，行那直搗城門之舉，還變相地和九黎大軍壹道把他們圍在了中間。
　　白帝軍是前有九黎，後有炎黃，關鍵還兩個都打不過，只能在前後夾擊之下被壹點點蠶食。
　　城外的白帝軍固然是淒慘無比，而城內的白帝更是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百萬大軍竟是如此的疲弱，贏不了那悍勇無畏的九黎軍也就罷了，居然在炎黃大軍面前好像紙糊的壹樣。
　　聽到白帝軍在九黎軍和炎黃軍的夾擊之下節節敗退的消息，白帝無力地癱軟在寶座上，艱難地道：“撤退！號令全軍，立刻退回西牛賀洲！”
　　“陛下，退不了啦！”
　　那個報信者悲戚地叫道：“四面城墻都已經被炎黃大軍圍住了！”
　　“城內那些烈山部落的人全都鬧起來了，他們要開城門迎炎黃大軍入城！”
　　“城外的大軍撐不住了，已經準備投降了！”
　　“咱們走不掉了！”
　　白帝猛地站了起來，許是因為站得太猛的緣故，他只覺得壹陣頭暈目眩，險些栽倒栽倒。
　　“怎麽會這樣？就算沒有仙神相助，吾也還有百萬大軍……怎麽會如此不堪壹擊？”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倒是又有壹個報信者狂奔而來，大喊道：“城外大軍悉數投降，東門、北門都已經被打開，炎黃大軍已經沖入城內，正朝著議事大廳沖來！”
　　“啪——”
　　白帝壹屁股坐在了地上，兩眼中再無半點神采，只聽他喃喃地道：“投降……投降了！我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