鵠奔亭

史傑鵬

歷史軍事

故事發生在漢代。壹個詭異的亭子,壹場離奇的盜墓案,壹段淒惻的愛與離愁。是鬼?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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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驛亭榛棘覆

鵠奔亭 by 史傑鵬

2018-9-25 18:37

  時間只不過相隔了幾個月,通往鵠奔亭的道路竟然雜草叢生,確實像是荒棄了很久,根本找不到壹條可落腳的路,讓我們得以順利進入院子。我命人鏟出壹條道來,否則我不敢步行,誰知道草叢裏有沒有我最怕的東西——蛇。蒼梧郡的蛇相當多,有時大雨過後,連刺史院子的路上都會出現這種長著奇怪花紋的長蟲,後來我只好下令在院子裏壹律撒上雄黃,才感到安心。
  那些鑲嵌著“大漢南土平,物阜民康”字樣的小徑,在工匠們的清理下,逐漸顯露了出來。組成字的每壹塊石頭上,還帶著泥土的濕氣,好像是歷經多年才重見天日,讓我恍惚自己的記憶是否真有問題。我沿著新犁開的小徑進入亭舍的院子,幾幢屋子也都掩埋在壹片蒿萊之中,讓人恍然覺得來到了古墓荒齋。院墻四圍仍矗立著高大的木棉樹、苦楝樹和柚樹,只是愈加繁茂了。厚實油亮的柚樹葉間,隱約可見壹個個拳頭大的柚子,昭告著季節的變化。繼續走進去,望樓還矗立在那裏,不過看上去有點搖搖欲墜,幾乎不像我幾個月前看到的景況。
  樓下曲尺形的客舍門楣上蛛網密布,數十個圓滾滾的大蜘蛛在網間來回遊弋,讓人頭皮發麻。混廁、廚房東倒西歪,愈加精力不濟。
  我看著那望樓,想起當時在樓上觀雨的場景,心中蠢蠢欲動。我讓人清理了樓下的雜草,壹層層攀了上去,樓板腐蝕得不像樣子,給人的感覺似乎壹腳就可以踩塌。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到了樓頂,我只站了壹會,連欄桿都不敢扶,怕它朽斷。在這裏仍舊可以看見遠處的郁江,像玉帶似的縈回曲折,真是個好的觀景所在。當初駐守在這裏的亭長,雖然會感覺靜謐難耐,卻也算有眼福,不是所有的亭舍都有這樣好的觀景處的。我這樣想著,又恍然覺得夢幻,幾個月前,我到底有沒有來過這裏?世界怎麽會變幻如此。
  下樓後,我又特意到居住過的房間去看了看,當時打掃得幹幹凈凈的正堂,自然也是灰塵蒙茸,遊絲亂掛,地板和墻壁接縫的地方,黑乎乎的洞隨處可見,看來老鼠在此建窩也為時不短。我越看越覺得心驚,幾個月前,這裏還都是窗明幾凈,清爽宜人;窗外綠竹猗猗,惹人遐思。而此時室內卻蛛封塵結,窗外也荊繞棘囷。這哪裏像幾個月前住過人的,的確如簿冊所載,起碼廢棄了四五年之久。
  我沈著嗓子問耿夔:“為什麽會這樣。”
  他臉色鐵青,只是不住地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有些不高興了:“不要老重復這種無聊的話,難道妳就沒有壹點想法嗎?”他告罪道:“使君萬勿心焦,下吏心中現在也亂成壹團,半年前下吏和使君親眼見到龔壽和使君壹家,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要解釋這些情況,就似乎只有這麽壹種可能,當年在這個亭舍中,蘇娥壹家被害,因為兇案未破,被殺者壹家有冤不得伸,積怨為鬼,得知使君新任交州刺史,特意牽引使君來到這個亭舍,在使君面前顯靈,給使君些微暗示,以便使君能夠循之逐捕殺害他們的兇手。”他頓了壹下,又補充道:“不過,這只是下吏的胡思亂想,使君向來不大信鬼神,就算世上真有鬼神,又怎麽能打動使君?”
  我渾身發涼,他所說的,也正是我剛才想過的。確實,我起先對鬼神半信半疑,但自從來蒼梧後,壹系列的巧合奇遇導致有鬼神的想法逐漸占了上風。交州蠻夷對鬼神的信奉之所以會遠過中原,也許就是因為這裏有更多的奇事異象所致罷。遠處似乎又傳來土著們送神的歌聲,幽微淒楚,我擡眼望天,傾耳聆聽。天色低沈陰郁,似乎又要下雨了,這是蒼梧郡永遠的壹幅景象,壹陣涼風倏然掠過庭院,樹葉嘩啦啦響了壹片,我的心壹陣發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也許……鬼神還是有的罷。”我望著耿夔,感覺嘴巴有些發幹,“假若如君所說,當日我們在亭舍中所看到的壹切,正是龔壽接待蘇娥壹家的場景,也都是鬼魂給我們的幻象……我記得龔壽當日見到蘇娥,眼光中滿是欣喜,接她們進門時,也似乎過於熱情……難道是後來逼奸蘇娥未遂,壹時惱恨,將她們全家殺害?如果真是如此,那壹切似乎都好解釋了。”
  耿夔道:“難道使君真的相信鬼神了?下吏認為,還是轉換壹下思路……”
  我打斷了他:“這幾十年來,我曾聽人說過不少奇聞怪事,都因為未曾親見,而覺得荒誕無稽。說起來有趣,當年周宣太尉還專門撰寫過壹部書,記載他平生聽說過的傳聞,名之為《搜神記》,屢次在我面前津津樂道。我雖不敢當面駁他,心下卻不以為然,認為他壹生品節無暇,獨有這方面反不如那些儒生,至少那些儒生還不相信‘怪力亂神’。但現在看來,這未必是周太尉的瑕疵啊,我的見識,怎麽能跟他老人家相比?”
  “使君壹向將周太尉看得如同神靈壹般,沒想到曾經也有腹誹的時候。”耿夔笑了。
  我搖搖頭:“倒不是腹誹,他是相信天道神明的,我本來也信,可是我自問壹生剛直廉潔,未嘗有過,為何連個妻子都保不住呢?倘若說有所謂天道神明,不是太沒有效驗嗎?”
  耿夔道:“然而如今使君在蒼梧竟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妻子,豈不是鬼神護佑麽?如果這件事又正如使君所分析的那樣,真是蘇娥的鬼神來向使君申冤,那說明還是有天道的。”
  我道:“妳說得對,正是因為神奇地和阿藟重逢,讓我重新想了想有關鬼神的問題。”
  這時壹個隨行老吏過來稟告:“使君,工匠們想讓下吏請示,使君還有什麽吩咐?”在得知他是廣信縣任職最久的縣吏之後,我問他:“這個亭舍——為什麽要被棄置?”很顯然,這是件奇怪的事,和別的亭舍相比,這個亭舍房舍眾多,庭院相當寬廣,位置也非常險要,易守難攻。當時郡縣官吏決定在此設置亭舍,顯然是經過壹番深思熟慮的,要廢棄的話,也得有不錯的理由才是。
  老縣吏的回答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他說:“因為山下填塞湖泊種桑,開通了壹條新路,不需要通過這條驛道,也可以到達廣信城了。況且山上驛道運送給養也有些困難,所以雖然當時覺得有些可惜,也只好廢棄。”
  我松了壹口氣,又覺得還是不踏實,悄悄問耿夔:“當時我們怎麽會舍棄新路不走,反而走了山道,跑到鵠奔亭來了呢?”
  任尚在旁邊插嘴道:“當時就不曾看見新路,只記得山下有個桓表,指示通往鵠奔亭。除了這條道,沒有別的道了。”
  我又問他:“那這壹切,君有什麽看法?”
  任尚顯得很自信:“肯定是碰到鬼了。使君,我屢次說了,這世上是有鬼神的,使君每次都不屑壹顧。我看,那個蘇娥壹家壹定負有奇冤。”
  說起任尚這個人,還真是有些好笑。他雖然長得孔武有力,射術精湛,卻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平常連螞蟻都不肯踩,說不能殺生。他信了洛陽流行的壹種名叫浮屠教派,有時還去白馬寺向天竺來的和尚詢問經義,平時也經常給我講壹些鬼神報應的故事,我都姑妄聽之。現在碰到這種奇怪的事,可以當成他信仰的壹種佐證,當然是不肯放過了。我嘆了壹聲,對那個老吏道:“傳我的命令,挖掘院後那個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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