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跳板

　　和黑子閑聊了壹會，門外傳來沈重的腳步聲，隨即門被敲響了。黑子只聽腳步聲，就對我道：“我們社長來了！”然後大聲道：“進來吧，社長，我在裏面的。”
　　隨著門的打開，壹個身著筆挺淺色西服，中等身材，看面容年僅五十來歲，頭發卻已經悉數變白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跟著他壹起進來的，還有兩三個他的保鏢。這名中年男子掃視了病房內壹眼，然後目光疑惑地停在我身上。
　　“社長，這是我朋友阿俊。”黑子趕緊挺直身桿，率先向他介紹道。然後又對我道：“這是我們和興社吳社長。”我早在臺灣以前就在船上聽黑子講過吳社長的壹些事情，在洪森處又探聽到壹些和興的事，對他還算了解。當下向吳社長點頭致意。
　　吳社長和我握了握手打了個招呼，又向身後的幾個保鏢揮了揮手，道：“妳們先出去，我有事要和黑子談。”他是第壹次見到我，對我並不了解，只以為我是黑子的普通朋友，所以這話無疑也是在換壹種方式提醒我，叫我回避壹下。我自然很懂規矩地對他們點了點頭，道：“那我也出去吧，妳們談。”
　　我跟著那幾個保鏢走出病房來，壹眼望去，還是呼地驚了壹下，原來隨著吳社長前來的，竟然差不多有二十余人，只不過很多都遠遠坐在走廊中間，沒有跟隨過來而已。所以我也沒能從腳步聲聽出竟然有這麽多隨眾了。
　　這些人見我從黑子的房間出來，都以壹種訝異地目光看了看我。畢竟這些人和黑子也算共事多年，對他身邊的人自然也了解的，對忽然出現的陌生人如我，自然會引起註意。我帶著善意地看了看他們，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壹眼掃去。這群家夥中並沒有阿沖和他的那些手下，顯然是吳社長非常清楚他們之間的矛盾。沒有帶與黑子有不和傳聞的任何人前來。
　　和興社雖然不是T市非常大地黑道組織，也算是有實力的壹股，所以社長正式出行，十多個人地跟班還是少不了了的。現在全部擁擠在醫院電梯門的走廊中間。雖然這些大部分是和興的中層人物，沒有幾個異類打扮的，但畢竟在道上混久了，氣質上和普通人還是有明顯區別。這麽多壯男同時集中在壹起，只看陣勢就很嚇人。只把那些前來醫院看病探友和過路的小護士都嚇得趕緊低頭而行。
　　我對他們也沒什麽興趣，自己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靜靜坐下休息。如果我沒有判斷錯，不用多會吳社長就會找我地。
　　過了差不多十多分鐘，吳社長已經走了出來。這群人壹下都站了起來，問道：“黑哥沒什麽事吧？”吳社長點點頭，道：“問題不大，妳們可以去看他了。別壹起進去。裏面地方小！”眾人齊齊點頭道：“是，社長。”看態度都很恭敬，顯然吳社長在和興社中相當有威望。
　　吳社長四處看了看，似乎在尋找什麽，目光最終落在遠處的我身上。陰霾的臉忽然浮起點微笑，徑直向我走來。其他人都不由再度奇怪地向我看來。不明白他們的社長何以對我這個陌生人很感興趣的樣子。吳社長手壹揮，示意他的壹眾隨行不要跟他過來，顯然是有什麽話想私下對我談。
　　我自然知道是黑子已經把我的壹些事和我想見他的相關想法轉述給了他，所以他才會朝我走來地。於是我亦站起身來，朝遠處的寬闊天臺上壹指。吳社長笑了笑，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壹起向天臺上走去。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是在這樣的壹個醫院天臺上，和蒙軍認識的。冥冥中似乎總有些事情如輪回壹般。
　　“妳叫阿俊吧？”吳社長終於停下了腳步。對步趨在後的我道。我嗯了壹聲。走到護欄邊。和他壹起看著天臺下地醫院花園，臺灣是四季常青的。雖然臨近初冬了。仍紅花綠葉不謝。清風徐徐，花園的花香隨風沁鼻而來，讓人感覺非常愜意。
　　“妳的事，我聽黑子說了壹些。說吧，妳有什麽事要找我？”吳社長顯然不想和我這樣壹個年輕人客套，開門見山地發問道。
　　我略為整理了壹下自己的思緒，緩緩道：“吳社長，既然大家都是實在人，那我也不用再客氣，直接說吧。我想和妳合作！”
　　“合作？”吳社長霍然側過頭來，上下掃視了我壹會，目光最終和我的視線相觸碰，靜靜盯著我不語，片刻後，忽然欣然壹笑，眼角的皺紋壹展，道：“合作什麽？”
　　我亦笑笑，悠然道：“合作自然有很多種，如果可以，我想妳可以的話，在適當的時候借我壹臂之力！”吳社長微笑道：“既然是合作，那我有什麽好處？”我搖搖頭，道：“暫時，還看不出任何好處，說不定還會帶給妳危險！”
　　“哦？”吳社長哈哈壹笑，然後忽然壹下消聲，陰陰道：“既然這樣，那我憑什麽要跟妳合作呢？試問沒好處的事，誰會去做？”
　　我看著遠方緩緩道：“那就要看吳社長妳是不是聰明人了。”吳社長嘿地壹笑，道：“年輕人，我知道妳夠膽識，不過我現在肯站在妳旁邊跟妳談話，可不是僅僅因為欣賞妳的緣故，我並不是個好耐心地人。更多的，是因我相信蒙先生地眼光，他看重的人，自然有特別之處。而且妳是黑子的朋友，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裏，聽聽妳有什麽高論。”
　　我點頭道：“吳社長妳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表述，我很感激。”說著我稍稍壹停。望向他道：“妳不介意我問妳幾個問題吧？”吳社長輕輕嗯了壹聲，道：“妳說吧，我雖然沒有很好的耐心，不過妳只要能讓我覺得有興趣，我會聽下去。”
　　“OK，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再繞彎子。吳社長。妳覺得和興社現在在T市的地位如何？”吳社長怔了壹下，奇道：“妳這樣問什麽意思？會不會不太禮貌了壹點。”我笑笑，道：“那這句話當我沒問。第二個問題，我聽說泗水幫最近擴充得很快，已經吞掉了洪森的很多地盤了，有這回事吧？”
　　吳社長臉色壹變，道：“妳直說吧，我不太明白妳問的這些究竟跟什麽會有關系？”我搖頭笑道：“其實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吳社長妳即便不願意回答。心裏也很清楚的。”吳社長不屑地道：“他越海幫的事，跟我和興有什麽關系。洪森這人，壹向自以為是，與人不和，否則他越海落難，何以不但沒人出手相援，更多人卻趁機落井下石，就是因為他平時太自大狂妄了。”
　　我心中壹嘆。終於明白為何危難時刻，越海幫居然連盟友也沒有，想來也許真如吳社長所言，洪森平素為人並不為人所喜，難怪泗水把他列入第壹鏟除的目標，就因為看準了沒有人會幫他。
　　我嘆歸嘆。面上不露聲色，淡淡道：“唇亡齒寒，吳社長也是聰明人，應該清楚這個道理，世人都知道，和興的地盤和越海的緊緊相依，妳說呂中天如果幹掉了洪森，下壹個目標會是誰？”
　　吳社長雙眼微微壹翻，哼道：“年輕人，妳壹個大陸人。妳來旅行也好。來逃難也罷，甚至洪森是妳幹爹或者什麽關系都好。都跟我沒關系，就憑這點就想來做說客？會不會太幼稚了點，妳想說動我幫洪森，對我有什麽好處？”這家夥畢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馬上猜到了我和洪森是認識地。看著我，吳社長悠悠道：“我想，這也不會是蒙軍先生的意思吧。他雖然是壹代大佬，為人景仰，畢竟是外人，怎麽可能會來幹涉我T市的事。”
　　我搖搖頭，道：“這自然不是蒙先生的意思，而且我想說明壹點，洪森都不知道我認識黑子的，也就更不會知道我有機會見到妳。我又怎麽可能替他來做說客。”
　　吳社長哦了壹聲，道：“如果連蒙先生也沒開過口，那妳憑什麽來跟我談合作？嘿，我還以為是洪森被迫向蒙先生求援，所以找妳來說話的。”我冷冷壹笑，道：“洪森和蒙軍的關系，遠不如妳，何況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怎麽可能會想到去找蒙先生呢。”
　　“既然這樣，那我來找我，究竟是為何？”吳社長厲眼壹掃，寒光畢現。
　　我神秘地壹笑，道：“很簡單，我想妳幫我壹起幹掉泗水幫。”
　　“哈哈！哈哈！”吳社長幹笑幾聲，道：“這真是壹個壹點也不好笑地笑話。幹掉呂中天，妳以為妳是誰？”
　　我凝視著他的雙眼，自信地道：“好不好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妳難道就沒有這個想法？”吳社長壹下怔住了，半晌沒有說話，似乎要想看出我如此強大的自信來源。
　　我笑笑，轉過頭去，扶著護欄道：“妳如果不想幹掉呂中天，又何必去幹毒品買賣呢？不用說，資金和人力都很緊張吧？”我的余光裏見到吳社長眼皮跳了壹下，不由輕輕壹笑道：“被人欺到頭上的感覺壹定很不爽吧。泗水幫現在稱霸壹時，呂中天亦如日中天。連洪森都能被他輕易幹掉，妳想妳和興又能撐得幾時？”
　　不等他回答，我繼續道：“別怪我說話難聽，現在的大趨勢我想妳比誰都清楚，不想投降，就要被呂中天所滅。現在很多小幫派都依附了泗水。吳社長妳真以為和興能獨身事外？”悠然壹笑，我道：“投降當然好，可以退居二線，想來吳社長妳的積蓄也足夠妳安度晚年，過點安穩生活了吧。”
　　吳社長冷冷道：“我對妳地激將並不感興趣，我只想弄清楚壹點，妳到底是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我深深呼吸了壹口。聲調壹變，望向他道：“我是因為什麽這個並不重要，我只想妳從心底給我壹個答案，妳真甘心臣服於呂中天？如果妳的回答是，那壹切都當我沒說，而且也沒有任何談下去地必要。”
　　吳社長看著我的臉龐，忽然哈哈壹笑，道：“年輕人，很有魄力哦。我真的很想知道，妳壹個逃亡到此的大陸人，什麽都不是，憑什麽敢這麽大氣地跟我說這些話。妳知不知道，妳剛才說的這些，我只需要打個電話給泗水的人，妳晚上就可以分成幾塊丟進海裏餵魚了。”
　　“妳會嗎？”我看著他笑了笑。淡淡道：“把這麽無足輕道地壹個我丟進海裏餵魚，和把泗水的地盤給全奪過來，什麽樣地選擇更有誘惑力，我想妳該很清楚！”
　　“給我壹個解釋，妳為什麽這麽自信能幹掉泗水幫。”吳社長壹扯衣領，看著我狠狠道：“年輕人，妳確實夠膽識，我欣賞妳。”
　　我心中壹振。知道他肯這樣問，已經是有了決斷了，當下我毅然道：“我不但給妳壹個解釋，我還友情贈送妳壹個大禮包！”說著我沈聲道：“我既然能讓泗水在離島上翻壹次船，自然能再讓他翻第二次！”
　　“什麽，這事跟妳有關？”吳社長自然早聽說過泗水和韓國人被大挫於離島上的事。此刻壹聽，不由大驚。我輕輕點了點頭，道：“如果沒有壹點籌碼，我又如何來跟妳談呢？”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壹場生死賭博，只要和興無意參以其中，又或者早打定主意依附或者與泗水結盟，把我賣了的話，我別說扳倒呂中天了，直接等著被大卸八塊。丟進海裏餵魚了。
　　吳社長怔了壹下。忽然哈地壹笑，道：“居然是妳做的？嘿。當真英雄出少年！”
　　我悠悠道：“只憑我壹個人，當然做不了，不過和興如此也肯參與，壹定能做得更大！”吳社長笑道：“妳的意思，除了妳，還有洪森？”這是絕對地老江湖，只聽幾句，就明白了所有。我也沒掩飾，緩緩點了點頭，道：“洪森現在是亡命之徒，求得只是復仇，不是金錢，妳如果肯和他合作壹起幹掉泗水，將來分泗水地盤地時候，條件壹定非常優惠地。”
　　吳社長眼睛壹亮，對這些只註重實際利益地人來說，我最後這壹句話才真正打動了他。
　　沈吟了半晌，他輕輕拍了拍我肩膀，道：“什麽時候，約他出來，我和他好好談談。”我點點頭，道：“怎麽談是妳們的事，我要的只是壹個承諾！”
　　吳社長輕輕嗯了壹聲，笑道：“還有壹個大禮包呢？我很想聽聽妳能送給我什麽禮物。”我嘿嘿壹笑，道：“爽快！那我也無須多說，我在呂家見過壹個人，妳壹定很有興趣？”
　　吳社長笑笑，道：“我越來越喜歡妳了，我不但感興趣妳見過什麽人，我更感興趣的是，妳居然可以在呂家出沒。”我摸出支煙點上道：“如果這點都做不到，如何能扳倒泗水呢！”說著我眉頭壹掀，沈聲道：“我在呂家看見阿沖，相信妳該明白我在說什麽了？”
　　吳社長猛然壹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我不敢肯定妳們貨被警方圍剿這件事到底是不是阿沖在其中出賣，但我想提醒妳的是，呂中天早就開始設計對付妳了，他既然能在洪森手下布了內奸，自然也可以在妳和興手下丟進棋子。”
　　看見阿沖和呂家的人接觸，還是我第二次去呂家的時候見到地，但當時並沒有想到這麽多，也無心管和興的事，直到再度見到黑子，我這才忽然隱然想到壹些，或者我可以以此為突破口，說動和興的人和我們壹起合作，畢竟要對付泗水幫，只憑處於困境中的洪森，還是不現實的，壹定要有強援才行。而和興，無疑就是壹個極為有利的幫手。
　　“年輕人，難怪蒙先生這麽看重妳，好！既然妳送我這麽大壹禮物，我也給妳壹個承諾，只要洪森願意，我們這次就這麽說定了！”吳社長掏出筆來，寫了他地電話號碼給我，道：“叫洪森隨時給我電話，地點由妳們定！”這話自然是表明絕對不會出賣我們。
　　我笑笑，向他伸出手。吳社長有些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和我伸手緊緊壹握，道：“我竟然被妳給說動了！不過我有件事壹直很想問。”我點頭道：“妳問吧。”
　　吳社長看著我，忽然笑道：“我有點兒搞不太懂，這些事似乎跟妳無關，妳為什麽要在其中搞這麽多？不會是呂中天和妳有殺父之仇吧。”
　　我哈哈壹笑，道：“當然沒有，只不過每個人做事都有他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看著吳社長的面龐，我緩緩道：“多個朋友多條路，我希望將來我有需要時，妳們能幫我壹把！”
　　“就這麽簡單？”我的回答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我笑笑，道：“自然就這麽簡單！”我的目的，本來就是再簡單不過的，我遲早要回去地，我還有許很多承諾過地事沒有完成，就讓這段蟄伏的歲月，成為我人生地跳板吧！壓力越重，我想我能跳的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