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百人斬

　　瑪麗蓮說完那句“我不知道。”懷裏的海蒂倒是擡起了頭來：“媽咪，是不是……”
　　“別說。”
　　瑪麗蓮連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唐敬堯卻已經聽到了這句話，壹臉笑容地便要走過去。瑪麗蓮抱著孩子，整張臉都變得蒼白。陡然間，壹聲巨大的爆炸轟然響起，隨後，整棟樓都如同地震壹般的顫動。唐敬堯扶住沙發背，正要拿起壹旁的對講機詢問情況，槍聲陡然響起！
　　黑手黨人所在的裏面房間燈光忽然熄滅。由於爆炸的關系，這間房的電燈也如閃電般忽明忽暗。機槍、手槍的聲音，那幫意大利人的呼喊聲，在裏面混合成壹片，槍火的光芒有如鞭炮燃放壹般的激烈閃動。瑪麗蓮抱緊海蒂趴倒在沙發上，唐敬堯舉起手槍壹臉驚恐地對著房門。而站在房門那兒的那名黑手黨只是拔出手槍，便被裏面射出的流彈洞穿了腦門，緩緩倒下。
　　過得許久，震動聲終於消失，裏間狂亂的槍聲也停歇下來。此時房內三人能看到的，只是門口處那名黑手黨人的屍體與鮮血。唐敬堯手中拿著槍，半晌也不敢動彈。許久不見動靜，唐敬堯心壹橫，壹把拉起沙發上的瑪麗蓮推在前面，向著裏間靠過去。
　　此時大概知道了來的是誰，瑪麗蓮心中並不害怕。到得那門口，籍著外面電燈的光芒，她才倒吸了壹口涼氣，心中又微微有些喜悅。只見那房屋內壹片狼藉，五具屍體，壹地鮮血，那扇朝著外面的窗戶此時已經倒在了房間裏。很顯然，那人從外面沖了進來，在這樣狹窄的地方激戰壹番之後，殺光了這些人，竟然又從窗戶退出去了。
　　片刻後，唐敬堯看到了這壹幕，幾乎渾身都在發抖。他看了瑪麗蓮壹眼，隨後沖著對講機問道：“快報告，剛才……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BOSS，是靠西邊這個放輸送帶的斜坡樓道被炸掉了，我們……我們大概有五個兄弟被埋在了下面。”
　　對講機中的聲音緊張慌亂，唐敬堯氣急敗壞地喊道：“別管那邊了，全都上來，全都到我這裏來！”
　　那邊才應了壹句，陡然有另壹道聲音插了進來：“救命！救命！他在外面！他在外面，剛才從上面跳下來，老二和老四都被他殺了。是個孩子，不，他是……”
　　隨後，對講中斷。
　　“孩子，不可能……我知道了，是個侏儒，是個侏儒……”他急匆匆地跑到窗前壹看。廠房的第三層相當於壹般房屋五層的高度，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樣上來，又是怎樣下去的。外面卻是漆黑壹片，看不見什麽東西。他才壹轉身，對講機裏又響了起來。
　　“BOSS，樓道被壹塊炸塌的水泥板擋住了，我們正在推開，馬上就好……”
　　槍聲陡然響了起來。
　　“……他沖進來了，他沖進來了。”
　　耳聽得房屋外面槍聲不絕於耳，唐敬堯只覺得全身都在發抖。走回房內，望了瑪麗蓮母女壹眼，耳聽得槍聲漸漸變少，方才按下對講機：“怎麽樣了？幹掉他了嗎？”
　　那邊傳來緊張而慌亂的聲音：“沒有、還沒有。他太靈活了，就像是猴子壹樣，有幾名兄弟剛才壹冒頭就被射殺了。現在，現在……”
　　唐敬堯這才知道槍聲稀少的原因，壹時間變得咬牙切齒：“什麽？妳的意思是他只有壹個人，而妳們所有人……被他壹個人壓制了？”
　　“BOSS，他他他……他槍法太準了，誰壹出去就立刻死啊……”
　　“我@#￥%&*……”唐敬堯壹時間語無倫次，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隨後按下對講機大聲說道：“所有人聽我數到三壹起出去開槍，我就不信他能把妳們所有人壹下子殺光！壹、二、三……”
　　“三”字壹完，所有人都開始沖出。而仿佛是在回答這聲壹般，壹個廣播聲同時響起在廠房之中：“妳們真的這麽認為嗎？”
　　這些人腦袋發熱地沖出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敵人的位置，而那聲廣播也使得他們心神劇震，開槍瘋狂掃射周圍。與此同時，壹梭子機槍子彈從側上方射了下來，當場洞穿了四個人的身體，頓時大家又狼狽地縮回了原本的躲藏點。只有那小頭目打開對講機哆嗦著說道：“BOSS妳小心，他到了……廣播室……”
　　“那妳們還不趕快上來！”
　　唐敬堯瑟瑟發抖。
　　這廠房被唐敬堯利用上來之後，的確安排了壹個廣播。然而那廣播室，卻是在自己這間房的隔壁。這怎麽可能？雖然下面的樓道被擋住了，下面的人上不來，但在這外面還有自己安排的幾個人的啊，居然被無聲無息地殺光了……
　　他想像著這壹切，仿佛已經看見了那個殺人惡魔正壹步步地靠近自己的這間房門，連忙又從抽屜裏拿出壹把沖鋒槍。正考慮著將瑪麗蓮母女作為人質，方才在廣播中響起的聲音，此時陡然出現在了對講機中。
　　“唐先生，認識壹下，我的代號是朱鳥。有人花高價錢買下了妳的性命，死掉之後，請不要記恨到我的頭上來。”
　　唐敬堯牙關微戰，想起方才那些意大利人死的時候，那人沒有沖進房內來，原來他不是為了救這對母女而來，而純粹是……有人要殺自己……
　　“他給了妳多少的價錢，我想我可以……”
　　“砰”的壹聲，有人撞在了門上。頓時，唐敬堯的手指下意識地壹緊，機槍對著門口瘋狂地噴吐出火舌。而在對講機裏，對方的聲音依舊悠閑傳出。
　　“別傻了，唐先生。如果會在這個時候被錢所打動，我就不配再做壹個殺手。到了這壹步，妳認命吧。”語音沙啞柔和，端的是苦口婆心。
　　如果是有許多的人進攻過來，唐敬堯或許都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然而今晚的事情委實太過詭異——以壹人之力爬上五層樓的高度，趁著爆炸的機會沖進來，將六名經驗豐富的意大利黑手黨成員從容殺死後離開，然後又是以壹人之力壓制了整個廠房裏的所有人。這個人，竟然可以控制住他想控制的壹切，想打哪裏就打哪裏，想出現在哪裏就出現在哪裏，儼如鬼神壹般。
　　房門經受了機槍太過激烈的摧殘，轟然倒地。隨之倒下的，竟然是他安排在外面的壹名手下，此時早已被子彈射成血肉篩子壹般。唐敬堯仍舊壹刻不停地瘋狂掃射。終於，“哢”的壹聲，子彈射完。便在這壹瞬間，“噗”“噗”兩聲，從外面射入的子彈打穿了他的雙手，壹個孩子般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爹地……”雖然大概知道了父親是個壞蛋，然而看見唐敬堯在地上慘叫，海蒂終究是不忍，卻被瑪麗蓮壹把拉住。兩人向著門邊瞧去，都是楞住了。
　　“呃……”
　　“哥、哥哥……”
　　料不到曾經人畜無害的小男孩此時竟變成了臉上有刀疤的中年侏儒，兩人壹怔。卻見那侏儒揮了揮手：“沒多少時間了，瑪麗蓮妳拿上槍，準備離開。”片刻後，又遲疑地說道：“會開槍嗎？”
　　“會、會的。”此時瑪麗蓮已然明白這人便是那小男孩，誰是真身暫且可以不論了。瑪麗蓮點了點頭，從唐敬堯身邊拿起了手槍。小女孩則跑了過去：“哥哥……妳真的是哥哥嗎？怎麽、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海蒂乖，出去再跟妳說。”小女孩的雙手要向著他臉上摸過去，家明連忙回過了頭，望向房門外的樓梯轉角處，他壹個人可以很輕松地離開，然而帶了兩個女人，情況就有些難說。便在此刻，槍聲從身後傳來，他條件反射式的壹個急轉，已經到了瑪麗蓮的身邊，竟是瑪麗蓮雙手拿著手槍，壹槍射死了還在地上掙紮的唐敬堯。
　　見過殺背叛自己的丈夫的，沒見過殺得這麽幹脆的。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嗎……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卻沒有多想，壹回頭道：“好吧，準備……”話還沒說完，海蒂的尖叫聲響了起來：“媽咪——”家明壹個福靈心至，反手急抓，果然，瑪麗蓮調轉了槍口，對準自己的身體壹扣扳機。“嘩”的壹聲，整把槍在空中飛散成零件。
　　“妳這個有胸無腦的白癡女人！”家明幾乎壹個耳光揮了過去，眼見著滿眼都是淚水的瑪麗蓮，大吼起來：“我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妳們，妳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告訴妳，妳欠我兩條人命，按照我們中國的說法，妳得這輩子連同下輩子都要做牛做馬才能報答我的大恩大德！想死嗎，那我現在就離開這裏，留下妳跟妳女兒讓那幫家夥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他平日裏胡思亂想多了，此時脫口罵了出來盡是臟話。海蒂聽見要留下她們母女，怯生生地拉緊了家明的手，瑪麗蓮渾身微微顫抖，滿臉淚水地望著地下死去的男人，過了片刻，家明將另壹把手槍塞到她手裏，冷冷地說道：“跟在我後面，我會指示妳選擇最安全的地方走，廢話我不想多說，反正如果妳今天死在了這裏，我壹定會扔下海蒂！說到做到，妳自己看著辦！”
　　已經對自己扣過壹次扳機的人，壹般不會再有自殺第二次的勇氣。家明手中的小型沖鋒槍壹揚，在樓梯轉角處冒出了半個頭的兩人便被直接了賬。下面的石塊已經搬開，人沖了上來，意味著接下來的這場硬仗即將爆發。
　　有些難度了，非得這樣才行啊……
　　家明的嘴角勾勒出壹絲笑意，配上臉上的刀疤，顯得冷漠而猙獰。他也不去管在後面兀自發呆的金發美女，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聲音轉柔：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