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壹章 弦音

　　太平公主冰雪聰明，是個聞弦音便知雅意的主兒，更何況眼前的人是楊帆，她對楊帆了解尤深，因此楊帆的語氣只是稍露古怪，她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她挪開了壹下身子，把壹雙明亮的眸子定定地凝註在楊帆臉上，過了許久，才換上壹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地問道：“這壹次，是誰要倒黴了？”
　　楊帆把眉頭壹挑，問道：“妳知道我要做什麽？”
　　太平公主莞爾搖頭，道：“人家又不是妳肚子裏的蟲兒，哪裏曉得妳究竟要幹什麽？不過……妳既然這麽說，我就知道妳在挖坑，然後就會有人樂不可支地主動跳進去……”
　　太平公主的眸波魅麗地蕩漾了壹下，吃吃笑道：“說不定，連那坑都不是妳挖的，妳只是指著壹個地方，說‘下面有寶貝’，然後就有人自己跑去挖壹個大坑，然後自己跳進去……”
　　太平公主柔柔地嘆了口氣，道：“只怕連那埋坑的人，都不是妳！”
　　楊帆的肩膀輕輕聳動起來，然後動作越來越激烈，他在笑，無聲地大笑，要說知己，還得是太平，她居然可以總結得如此簡潔、明了！
　　太平公主壹條豐腴的大腿還跨在楊帆的身上，楊帆壹笑，帶的她柔軟的嬌軀也跟著顫動起來。楊帆明明笑得很劇烈，可是他並沒有發出壹點笑聲，無聲地笑了許久，他才緩緩收了笑意，喘息著道：“妳既然知道，還想參與進來麽？”
　　太平公主趕緊搖頭，表情很乖：“當然不要！不過……”
　　她的眸中又現出壹抹俏皮：“至少，妳應該告訴我，這個坑究竟有多大，我才好躲開，妳說是不是呀？”
　　她說著，便討好地環住楊帆的脖子，把那性感豐潤的雙唇湊上去，在楊帆頰上輕輕吻了壹記。
　　眾世家這些年來飽受皇權的打壓，他們每爭取壹個官位都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壹次南疆邊州出現大量官員空缺，他們自然在意，因為他們在官府中每多壹個職位，便能多壹分影響力。
　　雖然邊州地區對朝廷中樞的影響不大，風險卻不小，可是正因為山高皇帝遠，他們的人到那裏做官，不至於甫入官場，便受到種種的打壓排擠。
　　而且，世家所謀甚大，他們矢誌推翻武則天的統治，壹旦真有那麽壹天，外圍邊州府縣多控制在他們手中壹個，天下大亂的可能就小上壹分，從這個長遠目標來看，他們對這些職位也是誌在必得。
　　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如今最大的倚仗是皇帝的寵信，他們急於建立自己的勢力，對於邊州府縣他們並無興趣，不過朝廷要填充那些官員空缺，不可能把都督、刺史這等牧守壹方的封疆大吏也直接從待選之官中任命。
　　無論是資歷、經驗、才幹，這些待選官員從來就沒有擔任過這麽高級的官員，恐怕是力有不逮的，這些封疆大吏只能從朝廷現有的官員中選拔壹些派駐過去，他們壹走，朝中便有了空缺，二張看重的是朝裏的這壹塊空缺。
　　而武三思、武承嗣和太平公主，則是想通過迂回的方式擴張自己的力量。想在朝廷中樞任官頗為不易，他們想把自己的親信弄到南疆邊州去做官，憑著他們在皇帝面前的優勢地位，這些親信在地方上幹上壹兩年，再經過他們的運作調回京師就容易得多。
　　簡單地說，在京城做官，尤其是做有實權的官，無異於躍龍門，難度太大，並不是每壹個人都像楊帆這麽幸運的。可是他們先把自己的心腹派駐到地方，有了做大官的資本，有了這塊跳板，再從外埠州縣調回京城，那難度就要小得多。
　　因此，二武和太平公主才會格外這般重視這些官員空缺，李昭德無疑也是打得這樣的如意算盤。結果現在楊帆的壹番話，讓太平公主突然發現自己的小郎君已經不是那麽簡單，貌似這其中隱藏著重大風險。
　　楊帆沈吟了壹下，輕輕拍拍她綿軟而富有彈性的屁股蛋兒，緩緩問道：“妳的勢力，現在還沒有暴露吧？”
　　太平公主蛾眉壹揚，傲然道：“那是自然！我雖向母皇舉薦過壹些官員，卻只是引薦，是為國選才，我舉薦的人也並不都是我的人，所以從未暴露我實際上也控制著壹支力量，妳知道，母皇壹向反對我幹預政事。”
　　楊帆點頭道：“那就好，妳現在‘有孕’在身，安心養胎，這更是壹個很好的掩護，南疆選官壹事，自然更不可能有妳插手了。”
　　太平公主心癢難搔，央求道：“好郎君，妳快告訴我，妳究竟打算怎麽樣？”
　　楊帆不能把他擔任顯宗宗主的事情告訴太平公主，她畢竟是皇家人。太平公主知道世家也在反對母皇，而且她自己就和世家有壹定的接觸，但她並不知道世家為此專門成立了壹個組織。
　　這個組織的存在，現在對李唐皇室來說是壹大臂助，可是李唐皇室壹旦重掌大權，同樣得把這樣壹個組織的存在視為壹個威脅。
　　蜜月期總有過去的時候，不管誰做皇室，都無法容忍有壹股力量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左右自己。
　　所以楊帆把整個計劃說成了他自己的設計，根本沒有提到世家的參與，他把能對太平公主交代的部分詳細地講述了壹遍，太平公主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吃驚地道：“妳這樣……只怕自己也會陷於其中！”
　　楊帆搖頭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其實不管我怎麽做，我都必然要得罪壹方勢力，都要深陷其中。到時候，目的未達、惱羞成怒的壹方不顧壹切地反撲回來，妳以為李昭德或是武三思會全力保我麽？”
　　楊帆冷冷壹笑，沈聲道：“為了給禦史臺壹點顏色看看，為了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李昭德可以坐視蘇味道、崔元綜、張錫三位宰相入獄、流放。當時他要是肯妥協，侯思止不會死，這三個人作為交換條件，也可以洗脫罪名，結果如何？”
　　楊帆長長地吸了口氣，緩緩又道：“李昭德骨子裏，是壹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血政客。妳覺得，他的承諾靠得住麽？當他目的已達，他壹定會把我交出去，平息反撲者的怒火！”
　　太平公主黛眉微微壹顰，臉色凝重了些。
　　楊帆又道：“至於武三思，他是武周皇族，女皇壹日不倒，他就無所畏懼，所以他最大的倚仗就是皇帝，根本不註意對下的經營。五犬效忠於他，妳看他對五犬有過多少大力栽培？他壹直把我當成他的門下，又曾對我有過什麽幫助？”
　　楊帆道：“所以，他不會把我交出去，但我壹旦受到攻訐，受到強大勢力的反撲，他也不會給予我太多的幫助，他依舊是他地位超然、逍遙自在的王爺，少了壹個我，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楊帆輕輕拍拍太平公主滑嫩的臉頰，柔聲道：“到時候，妳怎麽辦？”
　　太平公主目光瑩然，雙臂摟緊了些他，神情堅定地道：“我當然會全力保妳！妳知道的，我從來不曾像李昭德或武三思壹樣，把妳當成門下走狗，我對妳……”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楊帆看她有些情急，連忙拍著香肩安撫她：“可是，就算妳能保得住我，妳的勢力也將因此暴露無遺，女皇雖是以女兒之身而為帝王，卻從未考慮過讓別的女人在朝堂上擁有這麽大的勢力，就算是妳也不例外，到那時，妳如何自處？”
　　太平公主怔住了。
　　楊帆嚴肅地道：“妳能保住我，我信！可是那時，我必然會被調遷閑職，永不委以重任！而妳，也將被打掉全部勢力，不管妳是否甘心，從此只能像千金公主壹樣，遊山玩水、飲宴赴會，再也沒有涉足政權的可能，妳如何幫助妳的兄長匡復李唐？”
　　太平公主擔憂地道：“可是妳……”
　　“我不會有事！”
　　楊帆詭異地壹笑，道：“女皇眼中，我就是她的壹條看門犬。這條看門犬幫她看門護院，如果吠了客人，會被她踢上幾腳，罵幾句了事。如果這條看門犬吃裏扒外，收了人家壹根肉骨頭，就幫著別人從她家裏往外搬東西，那才是死到臨頭了。”
　　太平公主沈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似乎也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是……這壹場混亂之後，如何收拾殘局呢？我們本來只是想多增壹席之地壯大自己，沒想到妳另辟蹊徑，反而是借這件事先削弱對頭。削弱了對頭，就等於變相地壯大了自己，可是南疆這些官職空缺若就此放棄，終究有些可惜！”
　　楊帆微笑道：“誰說我要放棄了？這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太平公主的眼睛又亮起來：“妳還有打算？妳想怎麽做？”
　　楊帆的眼珠微微壹轉，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妳現在手中所掌握的秘密力量，有哪些重要人物？我說的是在朝政上能起大作用的，不是軍隊中的力量！”
　　太平公主警覺地道：“妳問這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