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壹代江山壹代人

　　盡管早有預期，但瑯琊王陳柱賢那濃烈的敵意，還是讓我感覺到壹陣寒毛直豎。
　　我瞇眼盯著他，然後說道：“為什麽這麽說？”
　　瑯琊王盯著我，瞧見我的氣勢，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越發濃郁，他的臉色也就越加的陰郁。
　　他深吸了壹口氣，然後緩聲說道：“夜行者，妳們的能力是會從血脈之中天生而出的，獲得簡單，無需磨難與養勢，沒有內心的磨礪與修行，太過於容易，所以不珍惜，也不懂得世間苦楚，此為其壹；其二，夜行者的血脈記憶之中，天生仇恨人類，視人類為仇寇，不當同類，所以奸淫擄掠，甚至食人，都能幹得出來……”
　　擂臺之下，歡聲雷動，而擂臺之上，兩人卻低聲說著話。
　　大概是怕這話語傳出去，對自己有些不利，所以瑯琊王方才會低聲說著，而且還是用勁兒，將話語化作束狀，落入我的耳中。
　　這樣的手段的確很厲害，除了我之外，別人瞧見的，只是瑯琊王動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不知道瑯琊王為什麽會將心底裏的態度給說出來。
　　畢竟他之前的表現，壹向都是沈默的，並不願意與別人交流太多。
　　更不用說交流的人，是我。
　　聽到瑯琊王的話語，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立場不同，態度自然也就不同。
　　瑯琊王的青梅竹馬，曾經遭受過夜行者的迫害，這是無法抹殺的事實，而且他之前接觸的那些夜行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我也沒辦法去了解。
　　但壹個人過於狹隘，以偏概全，直接開了地圖炮，用種族論來對付壹切，這件事情，讓我心中很是惱怒。
　　我說妳說的那些人、那些事，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瑯琊王盯著我，緩緩說道：“妳也壹樣，我能夠瞧得見，妳的心中，藏著壹個魔鬼。”
　　我搖頭，說道：“他是佛，是大聖，不是魔鬼。”
　　瑯琊王說道：“不，他是魔鬼，是惡魔，是深淵之中的惡棍——妳聽聽，臺下的人叫得多歡暢，他們在叫妳‘齊天大聖’，然而齊天大聖很好麽？他當妖怪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吃人肉？”
　　我說他們喜歡齊天大聖，是因為那代表著壹種反抗強權的精神，而不是……
　　我試圖與這個人講道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擂臺邊緣的裁判再壹次地敲響了銅鈴，開口說道：“比賽開始了，兩位……”
　　瑯琊王看向了我，壹字壹句地說道：“妳不認輸，對吧？”
　　我從懷裏摸出了金箍棒來，淡然自若地說道：“正如妳說的，我既然背負了‘齊天大聖’的名頭，便不能輸——不管是妳，還是這世間的任何人……”
　　聽到我的話語，瑯琊王沒有再嘗試著勸說，而是向前走來。
　　他壹步壹步地走，然後壹字壹句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沒有提醒過妳了。”
　　唰！
　　壹如先前與李安安對抗的壹樣，瑯琊王向前走，每壹步都緩慢得跟慢動作壹樣，然而當他走完三步，跨出第四步的時候，整個人就如同幻影壹般，倏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緊接著，那根充滿煞氣的狼牙棒，就砸到了我的天靈蓋上來。
　　這速度，比剛才對陣李安安的時候，要快上兩倍還不止。
　　也就是說，剛才與李安安壹番大戰的時候，這家夥其實還是藏得有手段的，壹直到此時此刻，方才全力施展出來。
　　當那壹根狼牙棒砸到頭上來的壹瞬間，我突然感覺到了，這個叫做瑯琊王的男人，可能是年輕壹代中的翹楚，最頂尖的人物。
　　如果沒有我們，或許他就是聚光燈下的那個人。
　　想到這裏，我終於理解了他為什麽對我如此的憤恨，這裏面除了我修行者的身份之外，還有壹個可能，那便是“魁首之爭”。
　　壹代江山壹代人，壹代人中壹魁首。
　　正如同競技體育的比賽壹樣，雖然第壹名和第二名之間的差距並不大，甚至可以說無比微小，極度相近，但價值上來說，卻有著天壤之別。
　　人們的信息接收是有限的，更多的人，只記得金牌，而不記得銀牌。
　　盡管妳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但因為妳得了第二名，就不會有人記得妳。
　　競技比賽如此，換到了江湖之爭，同樣如此。
　　對於瑯琊王來說，他這麽強，就應該站在最頂峰，俯瞰所有的年輕壹代，而不是平視，甚至仰視著某幾個人。
　　他需要做那第壹人。
　　這就是名。
　　名就是利。
　　這家夥說起來義憤填膺，但最終的目的，卻顯得如此的現實，遠不是他之前表達出來的理想主義架勢。
　　不過正是如此，我反而變得平靜下來了。
　　如果對方是壹個理想主義者，而且還是壹個帶著深仇大恨的人，我感覺自己或許下不去手，但是現在，卻完全不同。
　　妳的人設，崩了。
　　崩了的話，老子，就他媽的沒有顧忌了。
　　鐺！
　　眼看著那狼牙棒就要將我的天靈蓋給掀翻了去，卻有壹根大棒子攔在了對方的面前，同樣是棒子，金箍棒看起來就比那狼牙棒要好看許多，沒有那種暴力和猙獰的形象，壹邊粗，壹邊細，非常符合力學的原理，此刻陡然送出，攔在了那狼牙棒奪去性命的路上。
　　這個攔路虎，顯得如此的淡定沈著。
　　因為抓著這根金箍棒的手，屬於我。
　　當兩根棒子交擊的那壹刻，沒有半點兒的溫情脈脈，也沒有基佬們最期待的情節，實力在這壹瞬間碰撞——那狼牙棒上，再壹次重演了群狼奔襲的威勢，無數的貪狼夜行者浮現出來，化作氣息，化作意境，化作無數嘶吼與慘叫，在驟然之間，撲向了我的身上來。
　　這是壹種野性的力量。
　　而與此同時，我的金箍棒上面，也迸發出了灼熱到極致的烈焰。
　　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狂湧而出的血脈之力。
　　雙方惡狠狠地碰撞到了壹起來。
　　同樣的碰撞，其實也發生在了壹個多小時之前，而那個時候，李安安抵受不住，最終向後退了五步，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我紋絲不動。
　　不但如此，當我的力量逼發而出之後，手握短柄狼牙棒、單手施力的瑯琊王，反倒是扛不住了。
　　如此僵持了壹會兒，幾秒鐘過後，瑯琊王終於抵擋不住了，向後退開去。
　　他壹退，我立刻就如影隨形，陡然上前。
　　我沒有給他太多緩沖的機會，將金箍棒的威能發揮到了極致，壹棒又壹棒，如同海潮拍岸，連綿不絕，不給他半分喘息的機會。
　　從場面上看，便是我與瑯琊王交手之後的壹瞬間，我便掌握了局勢，然後大棒砸下，追得瑯琊王滿場亂跑。
　　他壹直退，我壹直攻，用的是毫無花哨的硬砸，壹棒又壹棒，落在他的頭頂之上。
　　瑯琊王若是不擋，就要給砸個頭破血流。
　　之所以會造成如此的局勢，最重要的壹點，其實在於兵器的長短。
　　我的棒子，比他長壹倍。
　　以攻代守，壹力降十會，壹上場，我就實現了對李安安的承諾——瑯琊王如何對待李安安的，我就如何對待他。
　　單純是力量的對拼，沒有任何的花哨動作。
　　力量在碰撞，氣息在翻湧，場間洋溢出去的氣勁化作湧動的風，吹到場外去，要不是周遭有高手坐鎮，說不定離那擂臺稍微近壹些的人，修為低壹些的，恐怕就站不住腳了。
　　那力量，太過於狂暴了，仿佛死仇壹般。
　　……
　　擂臺賽已經進行了四天時間，從最初的海選，到復賽、淘汰賽，到攻守擂臺，壹直到今日前兩場的拼鬥，前來與會的各路豪雄和觀眾，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場，但沒有壹場，如此時此刻壹般。
　　臺上的兩人，仿佛生死大敵，那裏面的濃濃戰意，是旁人絕對理解不了的。
　　不就是壹場比鬥麽？為什麽像是要分出生死壹樣？
　　這兩人，以前得有多大的仇啊？
　　旁邊的裁判，以及鎮場子的幾個高手也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是膽戰心驚，生怕兩人鬧過度了，到時候都沒有辦法去阻止。
　　因為太快了，都有點兒反應不及。
　　不管旁人如何想，戰鬥依舊在繼續，壹直處於下風的瑯琊王通過逼出棒中狼王，將我的攻勢給緩解壹些，隨後他將左手摸向了右肩，將身後那根從未解下來的棍子給抽出，插在了狼牙棒的末端，隨後猛然壹擰，將其結合成了壹根正常大小的狼牙棒。
　　這動作讓我的長度優勢不再，也符合了人體力學，使得瑯琊王的敗勢壹下子挽回。
　　他幾棒下去，將陣腳穩住之後，開始大舉反殺起來。
　　攻，才是瑯琊王最擅長的。
　　也是最有氣勢的。
　　正如同九路翻雲的理念壹樣，提棒子的男人，最主要的壹點，在於氣勢。
　　有了氣勢，才能有後面的壹切。
　　鐺、鐺、鐺、鐺……
　　戰況峰回路轉，兩人打得越發激烈，而最先承受不住的，卻是我們腳下的擂臺。
　　這擂臺即便是有高人布下法陣，並且數位高手費力維持，也開始有點兒搖搖欲墜，穩固不住的架勢，而在這個時候，那瑯琊王手中的狼牙棒，突然之間，直指天空之上去。
　　他的口中，則有壹種很是古怪的鳴唱聲浮現而出。
　　我知道這種技法，是蒙古族特有的呼麥。
　　不過又不太像，總有壹些不同。
　　而就在這個時候，臺下有人驚聲高呼道：“長生天，這、這是成吉思汗鎮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