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望舒慕羲和

歷史軍事

“咱太祖皇帝滅朱明,是報當年朱溫滅唐之仇。壹報還壹報啊,李唐家的江山被朱溫滅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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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呆若木雞

新順1730 by 望舒慕羲和

2022-12-9 22:04

  大策淩敦多布的意圖太明顯了,劉鈺激動地握緊了拳頭,這正是他壹直等待的時機。
  當然,再多的戰術和計謀,都需要戰力的支撐。
  現在中軍只剩下了三個營在抗線,山丘上支援的三個營也跑步前進,縱隊行軍抵達了預定的位置。
  為了以防不測,劉鈺又多安排了壹個營支援中軍。
  中軍壹共七個營,三千五百人,壹旦準部的騎兵開始沖鋒,就要迅速組成七個互成犄角的空心陣。
  如果這七個空心陣撐不住,被準部的精騎沖垮,那麽這壹仗劉鈺就要大敗。
  如果這七個空心陣撐住了,準部的騎兵無法沖開,那麽這壹仗劉鈺就要大勝。
  現在雙方都拿出了最後壹搏的勇氣,沒什麽可以再押上去的東西了。
  剛才機動過來展開的大炮,都已經部署到了預定的炮位內,正在準備試射。
  但這壹次劉鈺的命令不是讓炮兵把準部的那幾門大炮反掉,而是占據山丘和側翼的優勢,轟擊準部沖擊的騎兵。
  山丘北側,最後的機動兵力,壹個擲彈兵營、三個步兵營、五百輕騎,八門輕便的隨行快速展開的騎炮,在等待劉鈺的命令。
  壹旦準部最後的精騎被中軍黏住,無法突破,這些在北側的最後預備隊,就要利用快速行軍的優勢,從北側直插準部的側翼。
  以營縱隊快速行軍和變陣的特點,打開缺口,完成包圍。準部但凡有十幾門大炮,劉鈺就不太敢這麽用縱隊,然而沒有,他用起來也就得心用手。
  至於南線,已經沒有意義去關註了,準部沖不開南線的,這壹點劉鈺信心滿滿。
  而中軍,步兵配合騎兵,騎兵逼出方陣後,步兵跟進對射這樣的配合……這要是準部的人能玩出,早把大順再打出個土木堡了。
  最後看了壹眼中軍,心道只要中軍的七個營方陣,能抗住準部的騎兵最後壹沖,這仗就結束了。
  或者說,自宋仁宗景祐三年歸義軍敗亡之後,時隔七百年,阿爾泰山以南,將再壹次駐紮漢人的軍隊。
  中軍。
  遠處滾滾的煙塵意味著準部的騎兵已經開始集結。
  方陣還未組成,並不著急,還在橫隊對射。
  作為鼓樂手的張三彪機械地敲擊著腰鼓,就像是平常訓練時候壹樣。
  他才十五六歲,背上背著的步槍和他差不多高。
  雖然他們這些鼓手發的槍都是騎兵短款,但他終究還小,個子還沒長成。
  咚咚的鼓聲持續不斷,趁著敲鼓的間隙,順勢把手往上壹擡,將那個寬大的、不斷往下落遮住眼睛的氈帽擡上去。
  連軍帽,都沒有壹頂合適大小的。
  對面準部的火槍手已經開始後撤,陣前堆積著大量的屍體。
  軍官們知道這是在為騎兵的沖擊挪開空間,山坡上的火炮開始轟擊對面的火槍手,持續的速射讓準部火槍手扛不住了。
  “全營!方陣!”
  聽到軍官的叫喊,張三彪下意識地急促敲擊了幾下鼓,旁邊的號手吹出刺耳的嗩吶聲。
  旁邊的幾個連隊迅速從橫隊轉向,變為了縱隊,朝著豎起軍旗的地方集結。
  無數次皮鞭下的機械,使得全營僅僅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就從剛才的橫隊轉為了壹個方陣。
  他們左邊壹百二十步外,是另壹個方陣。
  張三彪個子很矮,躲在了方陣裏面後,墊著腳看著後面。他們後面百步遠的地方,也有壹個方陣。右邊還有壹個。
  再往後就看不清楚了,這種人挨人的感覺,讓他很安心。
  打仗嘛,總是會死人的。但是死人這種事,那年大災的時候他見得多了。
  他記得劉大人曾說過,災民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兵員,因為他們能夠忍受最血腥的對射。
  哪個國家把底層弄得苦不堪言,連活著都需要巨大的勇氣,這個國家的線列兵壹定不會太差……前提是發足軍餉,吃飽飯。
  張三彪就不怕死人,營裏的大部分人也都不怕。大部分人都是全家被餓死之後的幸存者,別說死人了,連死了之後鼓脹起來的屍體都不知道見了多少。
  據說營裏還有幾個吃過人肉的,也不知真假。
  持續數年的訓練,已經把這些人訓練的像是木頭壹般。用劉大人的話,這叫“呆若木雞”。
  雞雖有鳴者,已無變矣,望之似木雞矣;其德全矣,異雞無敢應者,反走矣。
  士兵們壹旦結陣,壹個個全都木訥的像是不會說話的木頭。
  軍官們的命令,就像是養狗的人,嘬嘬嘬叫喚之後,狗就會跑過來壹樣。
  青州軍的步兵大部分都是這種狀態。
  張三彪也是壹樣。
  他可以在半睡半醒的狀態,聽到軍官的號令後,手就能自然而然地敲出相應的節奏。
  “全營!刺刀準備!”
  咚咚咚咚……
  就像是喚狗吃飯時壹樣,軍官的口令,張三彪已經不需要任何的思考,手臂急速地震動起來,鼓聲奇快。
  鼓聲停歇,他把背後背著的騎兵短槍取下,也把腰間的刺刀裝了上去。
  裝上了刺刀的法國騎兵槍,比他的個子還高,裝填的時候他要用腿夾住火槍歪斜,而不是像那些士兵壹樣站直了就能裝填。
  裝好了刺刀,又把火槍背好。
  壹會打起來的時候,鼓聲不能停,四面對敵的方陣看不到背後。
  鼓聲,意味著方陣還在,意味著方陣還沒有被沖垮,意味著不用擔心背後的敵人。
  至於騎兵的沖鋒,他們見過比這個更恐怖的。劉公島上,經常會組織騎兵嚇唬這些步兵。
  最開始是壹個壹個的嚇唬,拿著棍子刺馬的眼睛。後來便是結陣之後,壹起拿著棍子,忍受著黑壓壓的輕騎兵們朝他們沖擊的場景。
  誰跑,那就十軍棍。
  最開始,壹個人壹個人訓練的時候,大家都熟悉了。
  可真正組成方陣面對黑壓壓的騎兵沖擊的時候,還是會有人下意識地想要跑,數百騎兵沖起來的模樣太可怕了。
  就像是劉公島海灘上的巨浪,尤其是去年臺風時候的那場巨浪,叫人恐懼。
  然而壹次又壹次的訓練和恐嚇,壹次又壹次的軍棍毒打之後,士兵們再面對騎兵沖鋒的時候,已經麻木。
  徹徹底底的麻木。
  前排的士兵蹲在地上,支起刺刀。四排的厚實方陣,人挨著人,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跑。
  遠處,就像是夏天打雷壹樣的聲音隆隆傳來,黑壓壓的壹群騎兵朝著方陣沖來。
  張三彪壹邊敲擊著讓同袍穩住的節奏,壹邊踮起腳尖觀望著。
  沖的最快的壹批準部騎兵拉成了壹條海浪,最前面的幾個人加快了速度,慢慢形成了壹個木楔子的形狀。
  這些人沖擊的不是他們營的方陣,而是沖擊他們左側的那個方陣。
  沖的最快的那幾個人,夾著長矛。然而才沖了幾步,山坡上就傳來幾聲炮響,最前面那幾個夾著長矛的戰馬被打死,幾個人飛了出去,落入了煙塵之中。
  “倒黴蛋,不摔死也被踩死了。”
  張三彪嘀咕壹聲,又看了看自己營前面的準部騎兵,比起旁邊的木楔子,這群人則像是壹道大潮,只是越來越亂,越來越散。
  “比騎兵營那群人差遠了。”
  這樣想著,軍官們下達了第壹排開火的命令,張三彪壹邊吐槽著,壹邊敲擊了腰鼓。
  蹲在地上的士兵舉起了槍,瞄了瞄遠處越發靠近的準部騎兵,營方陣中就升起了壹團白色的硝煙。
  射完之後,便把槍頂在了地上,斜著插出去,用腳死命地踩住。
  砰砰的響聲持續不斷地在耳邊回蕩著,張三彪很懷疑這時候同袍們能不能聽到鼓聲,但他不敢停下。
  既是命令,也是因為他知道方陣要是破了,他也得死。既然軍官們說讓他繼續敲,他就繼續敲。
  “士兵們!穩住,穩住!壹會打完仗,數屍體。明碼標價,朝廷不會少了銀子的。劉大人說了,打完這壹仗,以後就沒有大仗了,到時候回去都要去京城當兵,得了賞錢娶媳婦!”
  壹如青州軍上下的風格,既不談為了陛下,也不談為了家國,前者扯淡,後者聽不懂。倒是銀子軍餉,說到做到,從不會短缺,開戰時候也向來都是說銀子來鼓舞士氣。
  張三彪心想,京城什麽樣還不曾見過哩,但是劉大人從不騙人。既說打完這壹仗,日後能去京城當兵,這倒也能長長見識,總比在那個島上要強。
  眼看著騎兵沖到很近的地方,張三彪心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會先吃壹記葡萄彈?那玩意打在身上,可比用火槍打中慘多了,連個全屍都未必能留下。
  轟……
  營隊炮手們像是要滿足張三彪的願望壹樣,最後開了壹炮後全都溜到了方陣的裏面。
  二十多個騎兵被壹波掃倒在地,後面的騎兵不得不讓開死屍,從旁邊繞過去。
  烏壓壓的騎兵終於沖到了方陣的前面,砰砰的槍響,不時傳來被擊中的慘叫。
  戰馬不敢直接沖這樣的方陣,如果這是壹條橫線,或許戰馬無處可去,只能沖。
  然而這只是個方陣,兩個方陣之間還有百余步的空地,準部的騎兵下意識地溜到了空隙中繞圈子。
  張三彪覺得,這就像是和同袍們去海邊玩水,壹群人提著木桶互相潑水。
  準部的騎兵沿著方陣的間隔繼續往裏面沖,後面的騎兵又烏壓壓地往前擠,在張三彪看不到的地方,壹共七個方陣形成壹個棋盤樣的形狀。
  準部的騎兵就在這七個方陣的孔隙內來回轉圈,不是不想沖,而是沖不起來。
  沖的最快的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先是被各個營的火炮掃了壹遍,又被幾輪齊射,堆積在各個方陣前的死屍使得後續的戰馬根本沖不起來。
  馬本來也害怕尖銳的刺刀,這些堆積的死屍,沒有超好的馬術,也不可能沖起來。馬也是會被絆倒的。
  七個方陣就像是七個花灑,沐浴在其中的準部騎兵享受著壹場鉛彈的淋浴。
  他們引以為傲的甲可以擋住130焦耳動能的弓箭,卻根本擋不住1800焦耳動能的鉛彈。
  十倍的差距,需要至少7毫米後的甲,準部沒有7毫米厚的甲,估計也穿不動將近壹厘米厚的鐵板。
  被分散的騎兵,比徒步攻擊棱堡的步兵還要慘。
  壹個方陣並沒太大的用,可當方陣本身也互為犄角形成交叉的時候,和棱堡的交叉火力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最恐慌的就是騎兵最開始沖擊到方陣附近的那壹刻,壹旦第壹波沒有沖開,後續沖擊力被卸力緩解,方陣就穩定下來了。
  準部的騎兵不是會不會墻式沖鋒的問題,而是根本不會波次沖擊,尤其不能沖不開之後整隊後退再沖。不是不懂,不是不會,而是其組織力和訓練度做不到。
  小策淩敦多布已經殺紅了眼,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步兵,更沒見過這樣的方陣。
  根本沖不進去。
  他的戰馬已經被打死了兩次,換了第三匹馬的時候,屬下的人拉住了他,喊道:“退吧,沖不動。”
  小策淩敦多布壹擡手,將拉著他的親衛的手臂推開,看著旁邊滿地的屍體吼道:“這麽多勇士,便白死了嗎?若是沖不開這陣,咱們準噶爾部就要完了。勇士們,隨我再沖壹次!”
  吆喝了壹聲,身邊聚集著百多親衛,小策淩敦多布握著彎刀,帶著必死壹般的勇氣,在槍聲中整隊。
  他身邊的親隨還有勇氣,也還有紀律,很快繞著他重新列陣,沖向了第壹個方陣。
  只要能沖開第壹個,或許就能帶來勇氣,或許就能把後面的幾個陣給沖破。
  不斷有人被鉛彈擊中落馬,也有人因為沖的太快被地上的屍體絆倒。
  前面方陣的四周,堆積的屍體已經有半人多高,壹匹匹被擊中的戰馬倒在地上,血把四周的草地都染紅了。
  紅著眼的小策淩敦多布拿出了讓本部親隨羨慕的騎術,繞過了壹匹死掉的戰馬,全力抽打著馬匹,喊道:“不要退,沖進去!”
  最後的吆喝聲,鼓舞了身邊殘存的幾十個人,朝著已經有些松動的方陣撞了過去。
  嗤……
  戰馬拼死撞開了前排的兩個人,更多的刺刀紮在了馬的身上,這匹剛換過的戰馬支撐不住,呼通壹下倒在方陣內。
  小策淩敦多布被甩進了方陣裏,他也是久經戰陣,號稱準噶爾第壹勇士,身體在地上打了壹個滾,借勢站了起來,抽出彎刀就朝壹個背對著他的列兵砍去。
  那個列兵正在專心致誌地裝填,然而就在他的彎刀將要砍下去的壹瞬,小策淩敦多布感覺到背後壹陣劇痛,像是被大錘砸了壹下,渾身的力氣頓時被抽走了。
  扭過頭,他想看看自己這個準噶爾部第壹勇士,死在了怎樣的勇將手下。
  然而回過頭,卻發現刺死自己的,是個還沒有步槍高的半大孩子,帶著壹個大大的紅纓氈帽,腰間還掛著壹個腰鼓,手裏的步槍槍口還在冒著白煙。
  “呃……”
  小策淩敦多布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最後映入他眼中的,便是那個半大孩子就像漢人農夫在割麥子壹樣木然。
  木訥地把步槍背好,繼續木訥而機械地敲擊著腰鼓。就像是農夫割麥,木訥地把麥子割倒,木訥地把麥子捆紮成捆。
  至於割下的這棵麥子,是不是曾經麥田裏最高的、最壯的,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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