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梁山寇（三）

　　張都保正果然帶著大部分人走了，只給武好古和西門青留了壹個向導，便是那個張熙載了——他認得梁山賊寇，待會兒便是被捉了，也不至於害命的。
　　因為少了兩個商隊，大車的數量也減少了三分之二，還余下十幾輛，大都是西門青家裝生藥的騾馬車。在林萬成的指揮下，這些騾馬車依舊圍起了個圓形的車陣，人和馬匹都在內圈擠著。
　　三十多根哨棒被從這些大車上取了下來，安上了不知藏在什麽地方的槍尖，全都變成了壹丈上下的長槍，都發給了西門家的護衛和車夫。
　　林萬成、林沖、陸謙、郭京、西門青、武松，還有另外四個西門家的護衛和兩個潘家護衛，都是人手壹弓，還背著箭囊，披上了紙甲。
　　還有十幾張圓盾也被取了出來，分發給了壹些持著砍刀的西門家護衛。劉無忌和另兩個潘家護衛也拿了壹張大號的皮盾——是林萬成從軍營裏面“借”出來的——守在了武好古和潘巧蓮身邊，準備在打起來的時候提他們擋箭。
　　所有走馬的馬鞍都在林萬成的命令下被卸了下來集中在壹起，目的是防止有人在形勢危急的情況下騎馬突圍。
　　完成這些步驟之後，林萬成又叫人撲滅了篝火，讓車陣隱入了壹片黑暗之中。
　　瞧著這位在開封府連房子都買不起的林老教頭壹番布置，都是極有章法的，武好古也稍微安心了壹些，也想到了安慰壹下潘巧蓮。
　　於是便小聲說：“十八姐，不用怕，沒事的。”
　　“嗯。”潘巧蓮也應了壹聲，語氣倒是鎮定，“大郎，我不怕，有林老伯居中指揮，那般賊寇奈何不了我們的。”
　　“大郎，潘娘子，莫擔心，今次定能擊退梁山那般賊寇的。”
　　林萬成聽見了武好古和潘巧蓮的交談，也大聲開口給他們倆打氣，接著又說：“沖兒，陸小乙，妳二人戒哨，其他人可閉目休息，蓄蓄銳氣。”
　　武松聞言笑了起來，“呵呵，妳這老教頭倒是篤定，都要打起來了還叫人閉目休養？”
　　“嘿嘿。”林萬成笑道，“三十多年前老夫和西賊廝殺的時候，在戰場上都是該吃吃，該睡睡的……吃好睡足了才能打！武二郎，等妳以後上了沙場，便知道這個理兒了。”
　　“好啊，那武二我便先瞇壹會兒，待賊人來了再叫醒我。”武松也不完全是戰場新丁，他雖然沒打過西賊，卻打過草寇，因而並不慌張。說罷便閉上了眼睛，不壹會兒，就是鼾聲如雷了。
　　打鼾的還不止武松壹個，在西門青的護衛裏面，還有另外三個持著弓箭披著紙甲的漢子也睡著了。武好古循著鼾聲望去，壹片黑暗中卻看不見什麽。他心想：這幾位，大約就是在遼國那邊犯了事跑來的兇人吧？
　　武好古和潘巧蓮卻是壹點睡意都沒有，兩個人被安排在了車陣中心，依偎在壹起取暖，旁邊還有壹個瑟瑟發抖的小瓶兒。他們三人背後則是堆起來的馬鞍，也可以擋箭，前面是抱著盾牌的劉無忌，兩旁還有兩個持盾的潘家護衛，倒是防護周全。
　　時間壹點壹滴流逝，只到天色將明的時候，也沒見有傳說中的梁山好漢來打劫。倒是困意壹陣又壹陣襲來，就在武好古的眼皮越來越重，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了壹聲：“來了！”
　　誰來了？
　　迷迷糊糊的武好古腦子反應有點慢，還沒想起來是梁山好漢來了，就聽見林萬成問了壹句：“有多遠？”
　　“最多十裏。”
　　“都醒醒吧！”林萬成大聲道，“先活動則個，再吃些幹糧。小乙，沖兒，拿上步弓站到車上去，賊近便射，莫和他們廢話！”
　　“諾！”
　　“諾！”
　　林萬成完全是戰場上的做派，可沒有什麽“上前搭話”、“來將通名”，便是有這等事體，也和他壹個隊將沒關系。
　　“林老教頭，這樣不好吧？”張熙載聽見林萬成的命令如此決絕，嚇了壹跳，忙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
　　“不得喧嘩！違令者斬！”
　　林萬成沈聲便是壹句訓斥，然後惡狠狠瞪了張熙載壹眼，嚇得他壹哆嗦，什麽話都不說了。
　　好嘛，林老頭子真把這裏當成戰場了！
　　另外壹邊，梁山好漢們不知道將要遇上的是如此狠人。他們也是壹晚上折騰，現在有點人困馬乏了。
　　原來晁蓋帶著人從大澤湖畔出發後不久，林萬成就下令熄了篝火。結果晁蓋等人大晚上的，又不熟悉地形，再沒篝火指引，根本尋不到方向。好似沒頭蒼蠅壹般，轉悠了半個晚上，直到日出後才發現了擺在泡水岸邊不遠處的小小的車陣。
　　軍師吳用馬鞭搖指前方的車陣，對晁蓋道：“大頭領，那邊有個車陣，該是姓張家的商團了。”
　　晁蓋遠遠壹瞧，卻是眉頭大皺，“直娘賊的，怎才這麽點車馬？不是說有四五十輛大車，俱是滿載財貨的嗎？”
　　“大頭領，興許是壹部分車馬和姓武的壹起往虞城去了。”
　　晁蓋點點頭，“那樣也好，落在宋公明手裏，連車帶人都掠了。”
　　“大頭領，這邊呢？”
　　“派個弟兄去喊話，壹車要十緡。”晁蓋是好漢，當然要說話算話了。之前便說好要買路財的，現在也不好馬上動手劫車。
　　吳用得令，便打發了壹個步行的嘍羅（堂堂梁山也只有頭領騎馬，嘍羅們都是步行的）去喊話要錢。
　　壹個嘍羅得了令大搖大擺就向前去，到了距離車陣約百步的距離上就準備喊話，可是剛壹張嘴，就聽見“崩”、“崩”兩聲輕響，還沒明白怎麽回事，胸前就是壹陣被撕裂的劇痛。低頭壹看，就見兩根尾部粘著羽毛的細木棍生生的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然後，便是眼前壹黑，往生去矣！
　　瞧見這壹幕，晁蓋、吳用和趙鐵牛都傻眼了。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連話都不說就把人射死了？姓張的這麽幹可不合江湖規矩啊……
　　“大，大頭領，姓張的莫不是收了武好古的厚禮……”還是趙鐵牛第壹個反應過來，“大頭領，姓武的壹定隨身帶了大筆的財貨！”
　　晁蓋又瞧了眼軍師吳用，吳用搖著羽毛扇子想了想，“大頭領，鐵牛兄弟言之有理。”
　　晁蓋哼了壹聲：“既然姓張的不義，也莫怪我梁山無情了！叫兄弟們先用點吃食，然後披甲沖陣！”
　　“喏！”
　　梁山好漢也不是鐵打的，壹晚上折騰下來，不僅人困馬乏，還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不吃點東西，待會兒打起來沒準就犯低血糖了。
　　不過梁山的敵人是不會允許好漢們安心吃飯的。
　　“父親，賊人好像在用飯休息。”
　　林沖大聲報告。
　　“西門員外。”林萬成道，“妳的人可有能騎射的？”
　　“有。”西門青道，“慕容三郎，馬十壹郎。”
　　兩個面色陰沈，續著絡腮胡子的大漢聞言轉身，望著林萬成和西門青。
　　“妳二人上馬，出陣擾敵，不可接戰，只得騎射，若有敵騎迎戰，便將他們引來車陣百步之內。”
　　“喏！”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