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霧珠

　　難怪雨慧會營養不良，那天晚上我才知道雨慧這個宅女壹個人在家的時候吃的非常簡單，除了速食盒飯，基本上就是方便面，其他的時間，她基本上都是花在程序設計或者是看書上了。真是個標準的書呆子。或者說，她已經超過了標準的限度了。
　　“壹個禮拜都只吃方便面，雨慧妳是要做神仙是不是！？”那是在我聽到雨慧說她壹個禮拜只吃方便面之後對她的責怪。之前我只覺得雨慧在表現出來的能力上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已經是達到神的範疇，現在看來，她整個人的生活作風都有向羽化飛仙的得道高僧轉化的趨勢。
　　“……”
　　雨慧像個不知道對錯的小孩似的看著我，眼裏滿是虛無和空洞，臉頰還是帶著紅霞，她身體不好，我也不好對她撒氣，只能在她加了鹽水之後，問她父母知不知道她感冒了。
　　雨慧說，他們在北京，所以不知道。
　　我問雨慧她在這附近有沒有認識的親人，來照顧她壹下，結果雨慧沈默了。好壹會兒她才說她在這裏有壹個叔叔，但是平常他們不常通話，不用打給他。
　　看來雨慧在這裏暫時還真沒什麽親人。
　　嘆了口氣，最後我問雨慧，吃晚飯了沒有。
　　雨慧看了我壹眼，然後，搖了壹下腦袋。
　　想來也是，雨慧似乎都已經掛了壹下午的鹽水了，連走路都走不動，又哪裏吃的上飯。
　　我問雨慧要吃什麽，雨慧卻還是搖著頭說吃不下，不必了。
　　我皺起眉頭說，東西還是要吃壹點的，不然營養接不上，葡萄糖和生理鹽水都是救急作用，沒什麽能量，我還是給妳買點東西吧。
　　雨慧沒能阻止我的動作，之後我就和雪綺壹起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點熱粥，配上了點皮蛋和肉絲，順便還買了壹袋的濕巾、壹點罐頭荔枝以及被毯。
　　雪綺幫我拿著熱粥，而我則是拿著其他東西。
　　當雨慧看到我帶回的滿滿生活用品後瞳孔都放大了幾分。
　　“不知道妳喜不喜歡吃粥，但是妳現在感冒這麽嚴重，別的太膩的東西也吃不下，先吃點粥填壹下肚子，然後睡壹覺吧。”我把裝粥的袋子打開，把粥攤開在雨慧的面前，“醫生說妳這樣下去很麻煩，就吃點東西吧。”
　　“……。”看到我帶回來的粥，雨慧微微低下了頭，最後點了壹下，臉上還是紅撲撲的壹片。“謝謝。”她輕聲說。
　　我沒有餵雨慧，畢竟她不是重傷癱瘓，而是感冒而已，動手還是能動的。接過裝著粥的晚之後，雨慧就用塑料勺子撩起熱乎乎的白米粥，小口小口地往嘴裏送，而我和雪綺則是目不轉睛地在壹旁看著。
　　似乎是註意到我們的目光，才吃了兩口，雨慧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起頭，看著我們，眼睛黑亮亮的。
　　“……要吃嗎？”
　　我和雪綺同時搖了搖頭。
　　“妳吃吧，我們……等妳睡下去再去去吃點別的。”
　　“是嗎。”雨慧重新低下頭吃粥。雨慧還是不善言辭，也不擅長表達感情。
　　病房裏的氣氛很沈悶，但是我也已經習慣了雨慧的這種沈悶。
　　到最後，雨慧還是沒有吃完整碗粥，吃了差不多小半碗就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碗，看著我，紅著臉，說了句：“可以了。”
　　我摸了壹下雨慧的頭，還是很燙，生病了的雨慧就像個小孩，其實和雪綺也沒什麽區別，我從袋子裏拿出了濕巾，對敷在了雨慧的額頭上，說，“那妳早點休息吧。睡壹會兒就會好壹些。這麽高的燒，希望能早點退熱，不然真的很麻煩。”
　　雨慧默默地看著我，平坦的胸脯被我買來的毯子蓋著，現在的季節已經過來秋分，雖然白天晴天時天氣還算熱，但是到了晚上溫度就會降得很低，所以我特地給雨慧買了塊毯子讓她蓋著。
　　她點了壹下頭，躺下了，而我則是給雨慧拉上了被子，雨慧躺在床上看著我，眼睛卻還沒有閉上。
　　“謝謝……妳。”雨慧躺在床上，看著我，說。
　　這壹次，雨慧的話顯得不像平時那麽的平淡無感情了，而是帶了壹絲絲地感激，聽起來很舒服。
　　聽到雨慧的話，我心裏有些暖暖的，那時我突然感覺到，雨慧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壹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雖然她學歷高，能力強，也很聰明，性格也很獨特，但是，說白了，她還是個正常的人，壹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她也會生病，也有虛弱的時候，也有遇到挫折的時候，她並不是萬能的。
　　雨慧，就是個普通女孩而已。
　　“好了，謝就不用謝了，自己照顧著點自己。跟妳說吧，其實妳的自理能力還不如雪綺。”我對雨慧說道。雨慧的眼睛看了我身旁壹直不發聲的雪綺壹眼，然後收回了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早點睡。我幫妳看著鹽水，不夠我會叫護士，妳不用擔心。”
　　在我的催促下，雨慧還是閉上了眼睛。
　　我發現，雨慧睡覺的時候，身體很直，除了那只掛鹽水的手，另壹只手完全就是筆直地貼著身體的壹側，真像壹臺待機狀態的人形電腦。
　　雨慧看來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還沒有5分鐘，她就沒用別的響聲了，呼吸也平緩了氣來，而我和雪綺則是坐在了床邊。
　　“雪綺，剝個雪梨來吃吃。”我對雪綺說道。
　　“可是，沒削皮刀啊。”雪綺看了看周圍後，提醒我，這時我才想到我忘了買削皮刀，於是說，“那就去洗壹下，帶皮吃吧。”
　　雪綺哦了壹聲就拿著兩個雪梨去廁所水槽裏洗梨頭去了。回來的時候她手裏拿著兩個帶水的雪梨，我拿過了壹個，我們兩個就拿著雪梨啃了起來。
　　我和雪綺就在病房裏守候著雨慧，因為是運動會期間，雪綺沒有家庭作業，我們就在病房裏等著，雪綺拿著手機在玩水果忍者，而我也是隨便拿起壹本病房裏的保健雜誌看著壹篇關於癌癥治療的雜誌。
　　因為看守雨慧的緣故，我和雪綺都沒有吃晚飯，差不多到8點的時候，雨慧的鹽水沒了，我叫了護士換壹瓶，而那時候雨慧也正好醒了，睡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她似乎好了壹點，眼裏多少有點神彩了。
　　“怎麽樣了？”我遞給雨慧開水，雨慧看了我壹眼，然後張開小嘴，喝了壹小口，“感覺好點了沒？”
　　雨慧喝下了水，我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還是很燒。
　　“根本沒退下去麽。”雨慧的狀況真讓我有點擔憂，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發這麽高的燒的。
　　雨慧眼睛盯著我的手指，雪綺很懂事地撕開了壹張濕巾給我，我給雨慧敷上。
　　敷上了冰冷的濕巾，雨慧疲憊地看著我，默不作聲。
　　看了看時間，我還是嘆了口氣，已經8點16分多了，我馬上也應該回家去了，可是雨慧的病情還是太嚴重，我不得不照看住她。
　　可是雨慧的親人卻是暫時回不來，等他們回來了說不定雨慧的病都好了。
　　但是，如果不回來的話，雨慧沒人照看，病情又讓人擔心。
　　我猶豫了壹下，最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綺綺，這樣吧，我帶妳回去。今天我留在這裏照顧雨慧吧。”我忽然說道。
　　“啊。papa……妳不回去麽？”我壹說不回去，雪綺的反應有點大。
　　“嗯，雨慧姐姐發燒這麽厲害，她在這裏也沒有別的親人朋友照顧，我得留下來看著她。”
　　“嗯……是哦。”雪綺點了點頭。雪綺看了雨慧壹眼，然後對我說道，“那papa，我也不回去了吧。明天我不讀書的。”
　　“妳留這裏幹嘛？”
　　“可是明天周六不上課的啊。”雪綺說。
　　“這裏哪有地方睡。回去！”
　　“可是回去家裏壹個人，有點怕啊。”
　　“怕什麽，我帶妳回去，開著燈就行了。”
　　雪綺居然想要留下來和我壹起照顧雨慧，但是被我拒絕了，畢竟她還在上學，而且醫院也不是什麽好地方，留下來不好。
　　最後，我還是再三地勸阻了雪綺，她也被我勸了回去。
　　在雨慧掛上了新的點滴睡下去之後，我和雪綺又等了差不多壹個小時，之後我們就暫時出了醫院，我帶著雪綺去了附近的KFC店裏吃了點兒童套餐，最後我就帶著雪綺回了家。而送雪綺回家之後，我就重新開車去了雨慧的醫院，順便還從家裏帶了兩條被子。
　　開車出家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
　　發現雪綺站在別墅的大門口，身體靠著門檻，遙遙地看著我。
　　雖然只是匆匆壹瞥，但是我卻感覺……那壹刻的雪綺，居然有幾分落寞。
　　但是那時候我並沒有掛在心頭上，只是心裏想著雨慧無人照顧，我也只有背起這個責任來。
　　畢竟……她曾經是我的相親對象。
　　那天晚上，我是在雨慧的病房裏度過的，壹個晚上，我看著雨慧掛完了點滴，然後睡在她病房裏的長凳上，就那樣壹直迷迷糊糊地睡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雨慧的燒還是沒怎麽退，始終在39到40度邊緣，讓我捏了把冷汗，真的是有點心虛。
　　那壹天，我也幾乎沒怎麽出過醫院，壹直守在雨慧的身邊，雨慧的親人壹個也沒有來看她，按照雨慧的說法，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她的父母也在外忙碌回不來，而且她還有壹個在北京的弟弟，她的父母在照顧她弟弟，根本沒時間回來照顧她。
　　第二天我沒有和雨慧說過多少話，雨慧唯壹告訴我的信息就是這些。
　　壹直到傍晚的時候，雨慧總算是稍微退了壹點燒，但是溫度還是壹直維持在38度和39度之間，不過比起第壹天還是好多了。
　　那壹天晚上，我還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第三天早上，雨慧的溫度降了不少，但是下午的時候忽然又高了起來，搞得我壹驚壹乍的，壹直到傍晚才真正降下來，那時候她神色都好了不少，雖然臉色還是有些慘白，但畢竟還是精神多了，穿著薄薄長袖衫的雨慧整個人都瘦地像只水猴子，連腰部的骨頭都能隱約看見，完全就是壹個大病初愈的人。
　　大病初愈的雨慧，胃口立刻大開了，大概是之前吃了壹個星期方便面的緣故，在她燒退了之後我給她帶了點西餐，她居然壹聲不響地就吃了兩碗。那時候我才真正見識了雨慧的飯量。
　　果然是餓瘋了啊……
　　吃完了飯的雨慧低著頭，壹言不發，我遞給她水，她卻是低著頭接過了水杯，喝了壹口。
　　讓我驚訝的是，接過我水杯的時候，雨慧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顫抖。
　　“雨慧？”
　　我輕輕壹問。
　　雨慧慢慢慢慢地擡起了頭，劉海披散，隔著略微散亂的劉海，我看到了壹張面無表情的臉，和壹對微濕的眼睛。
　　雨慧……哭了？
　　我愕然。
　　但我其實不是很確定她有沒有哭，因為雨慧很快就低下了頭。
　　“這幾天……辛苦妳了。”沈默了好壹會兒，低著頭的雨慧終於說出了壹句話來。
　　“對不起。”
　　“啊哈，道什麽歉啊，妳……妳也是我朋友，妳幫過我那麽多事，我還不知道怎麽感謝妳啊。說這個幹嘛，太見外了。”
　　“……只有妳來。”
　　“嗯？”
　　“只有妳來看我。”雨慧深邃的眼睛看著我，說，“其他人，都沒有來。”
　　雨慧的話讓我心頭冒汗。呃……這話怎麽聽著有點淒涼卻又覺得有點曖昧？
　　“大概他們都沒想到妳會病的這麽厲害吧。他們都以為妳只是小感冒而已。而且現在是秋季，還快要到國慶，大家都忙得很，對吧？”
　　“……”
　　聽了我的回答，雨慧再壹次沈默了，沈默了好壹會兒，她的目光落在了盒飯上，問我，“還有……嗎？”
　　“……”
　　雖然病房裏還是很沈悶，氣氛僵硬。但是，以這壹次探病為契機，不知不覺間，我和雨慧之間的感情，的的確確在無形之中增進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