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壹路彩虹

　　那壹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雪綺那壹對清亮明澈的眼睛，穿過了教堂的大廳短短的距離，落在了我的臉上，我站在那裏，滿頭大汗，雙拳緊握，呼吸急促，氣喘微微，看著壹身雪白的雪綺。
　　她也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動，先是壹剎那的迷茫，緊接著，她的表情變成了深深的震驚，再然後，就是無法掩飾的恐懼了。
　　那壹刻，馬白龍正要把戒指帶到雪綺的手指上，可是雪綺因為震驚而捂住了嘴，馬白龍的那枚戒指就那樣被她不小心壹抖，掉到了地上，打了個滾，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
　　戒指調到地上，這只是壹個小小的意外，但它卻像是壹個觸發點壹樣，觸發了接下來的壹連串事件：
　　意識到戒指調到地上，雪綺本能地低頭去找；馬白龍則是依舊站在那裏，筆挺著身軀，目光有些意外地看著我；而大廳裏其他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也全都是開口欲言，想要上前壹步，過來詢問我的來頭。
　　而站在馬白龍和雪綺之間的神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給震住了，似乎在他做神父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有看到過這樣讓人驚愕的壹幕。
　　可是這段時間發生的壹幕，很快就被接下來的另壹幕給打斷了。
　　教堂主廳的正上方墻壁上有壹個擴音喇叭，幾乎就在雪綺低下頭去看地上的戒指、馬白龍驚視著我，馬白龍的親人朝我轉過身，臉上又驚又怪地開口詢問我來歷時候，那個沈寂著的喇叭忽然響了起來：
　　“餵？裏面的人聽得見嗎？現在有壹個緊急通知！教堂裏被人安裝了炸彈！所有人盡快撤離！！越遠越好！！所有人趕緊撤離！重復壹遍，教堂裏被恐怖分子埋了炸彈！炸彈馬上就要爆炸了！所有人員立刻撤離！快！”
　　這個聲音好像是壹個保安叫出來的，非常的焦急而又驚懼，聽到這個聲音，教堂裏所有的人全都震驚了那麽壹秒，但是緊接著，教堂裏的人全都亂了套。
　　教堂內沸騰了，所有的女人全都尖叫了起來，男人也是嚇得臉色發青，在將近壹秒的沈默之後，大群的人朝著我所在的大門口跑了過來，而其他的壹部分人則是左顧右盼，看到了教堂兩側的出口之後，則是朝著兩側狂奔而去，壹個個不是頭頂著包就是手捂著腦袋，壹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人群像是潮水壹樣朝著我所在的出口湧來，而我則是朝著前方奔了過去，我跑向的方向，是大廳的最深處，也就是雪綺和馬白龍所在的地方。
　　那壹刻，馬白龍的手正緊緊地抓著雪綺，他的表情也是非常的震驚而緊張，但是他似乎還保持了那麽壹絲的鎮定。只不過，被馬白龍抓著手腕的雪綺卻是嚇得小臉發白，壹對黑色的大眼睛裏寫滿了驚慌失措。
　　人群如潮水般朝我湧來，不少人用奇怪的眼睛打量著我這個不速之客，但是他們只顧著逃命，就算對我感到很懷疑，也只能留著命出去再說了。
　　所有人都在逃向出口，只有我壹個人沖進了人群中，壹直朝著前方的馬白龍奔去。
　　因為只有我清楚的知道這壹切的內幕。
　　我知道。
　　這壹切，都是藍月大師的安排……
　　我看到馬白龍有些猶豫地抓著雪綺的手，他和雪綺那錯愕而又詫異的目光穿過了人群看著我，和他們緊張的目光相對的那壹剎，我產生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嫉妒、憤恨、悲涼……還有壹種說不出來的距離感。
　　“綺綺！”我大喊壹聲，朝著雪綺猛沖去，雪綺牢牢地抓著馬白龍的手，眼神顫抖，面色既復雜而又躊躇，而就在這個時候，馬白龍的父母卻是推著馬白龍和雪綺，催促還木訥在原地的他們趕緊逃跑。
　　被父母推了壹下，馬白龍和雪綺都回過了神來，那時候因為人群的緣故，我還不能壹下子沖到他們面前，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馬白龍原來復雜而難看的臉卻變成了堅決，他忽然拉了雪綺壹把，雪綺有些為難地看了馬白龍壹眼，然後又轉過臉來用壹種焦慮而又驚恐的表情看了我壹眼。
　　可是最後，她終究還是低下了頭，任由馬白龍拉著她的手，然後跟著馬白龍壹起朝著後方教堂側旁的大門跑了出去。
　　那壹剎，馬白龍咬著牙在前面跑，他的右手拉著雪綺左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後方的大門，然後沖出了教堂的主廳。
　　那壹刻，雪綺那白色的婚紗就在風中飄動，黑色的長發伴隨著白色的婚紗，長長的裙角在風中飄起，仿佛童話中的白雪公主，而拉著她的馬白龍，身穿白色的整齊西裝，大度而瀟灑，他黑發濃密而齊梳，眼神凝重，仿佛就像童話裏的白馬王子。
　　那壹刻，我在人群中看著馬白龍拉著雪綺逃走，整顆心都如同在春光下逐漸崩裂的冰河。
　　“綺綺，站住！”
　　我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聲，沒想到到了最後她還是願意跟著馬白龍壹起跑。
　　我看到跑出教堂的那壹剎那，雪綺回眸的對我壹瞥，那眼神裏有疑色，有驚恐，也有著壹點的堅決。
　　和雪綺相處了20年了，她什麽樣的眼神代表了她怎樣的心情，我知道地壹清二楚。
　　可是她最後還是跟著馬白龍壹起跑出了教堂，那壹刻，我痛到無法再呼吸。
　　可是我依舊沒有停下腳下的步伐，我向前猛沖著，壹直朝著他們逃跑的出口追去，不管怎樣，我也要追上雪綺，我要問問她為什麽這麽絕情，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哪怕不把我當情人，哪怕只是把我當爸爸，為什麽她要結婚了卻也不來通知我？為什麽？！
　　我沖出了教堂的側門，壹直追到了外面，外面是壹個大型的停車場，我看到了大片的停車，壹時間我居然沒有看到馬白龍和雪綺的身影，直到兩秒之後我才看到馬白龍和雪綺居然已經鉆進了壹輛銀色的跑車內，雪綺那雪白的婚裙的壹角在被車門掩蓋的那壹刻，我看到了馬白龍正打開車駕駛座的門迅速地鉆進去。
　　媽的，居然想逃跑……
　　我當時真的是說不出的蒼涼和憤怒，我朝著馬白龍的那輛銀色跑車狂奔過去。
　　可是就在我跑到車前的時候，我卻聽到了車子發動的聲音，銀色的跑車居然動了。
　　“給我停車！聽到了沒有！”趁著車子剛剛發動還沒有開始跑的那壹刻，我瘋狂地跑到了車前，雙手拍打著車窗，拉著車手把，對著裏面的人叫喊著。
　　可是車窗是隔光結構，我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景象，那壹刻，我都還沒看到雪綺和馬白龍的臉，車子就猛地朝著前方開了出去。
　　“媽的！”我憤怒地追了上去，可是銀色的跑車已經駛出了停車場，朝著前方的出口跑了出去。
　　我拼命地奔跑著，試圖拉近壹點和銀色跑車的距離，可是人畢竟是肉體凡胎，根本不可能和車比速度，我只追了十來米，銀色的跑車就甩下了我，朝著前方的教堂大門跑去。
　　馬白龍想跑。
　　他想帶著雪綺逃跑。
　　我意識到，如果這壹次雪綺逃跑了，那麽如果馬白龍把她帶到外地藏起來的話，恐怕我真的就再也見不到雪綺了。馬白龍不是傻瓜，他肯定能過像過去的那壹段時間壹樣把雪綺隱匿起來，讓我無跡可尋。
　　看著銀色的車尾向右轉了個彎消失在了教堂的大門口，我心急如焚。
　　不過，馬白龍有跑車，不代表我沒有，我也有車停在門口外的街道上。
　　想到了我的車，我直接朝著教堂的大門外沖著，壹路擠開了人群沖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很快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車，大老遠我就用車鑰匙解開了車鎖，然後沖上去拉開了車門壹下子就鉆進了車裏然後在車孔裏插進了車鑰匙，從開門到坐下，再到發動汽車，壹系列的動作幾乎是壹氣呵成。
　　車道上的車很多，導致我就算發車也行駛不快，不過雪綺所在的跑車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因為路上車太多，他們壹下子也行駛不快。而我則是趁著這個機會記住了銀色跑車的車牌號碼，8877。同時，我的另壹只手則是拿出了手機，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撥通了藍月大師的電話。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撥通了藍月大師的電話的，因為我深深地意識到了，即便我阻止了婚禮，可是雪綺還是回不到我的身邊。
　　我想知道，雪綺到底怎麽樣才能回到我的身邊，不管是情人也好，或者是父親也好，只要她能回來，我就夠了。只要她不用那種恐懼的目光看著我，那就夠了。
　　電話響了三聲後通了。
　　“餵，藍月大師？”
　　“哦呵，楊先生……在接下來的談話之前，我得先提醒您壹件事，這壹次的電話將是您最後壹次聯系我，下壹次，您將再也無法撥通我的這個電話。”
　　“這……”藍月大師的話讓我的大腦清醒了過來，我才想到，當初James給我這個電話的時候他就說過，我只有三次聯系藍月大師的機會。
　　可是現在……情況緊急，我根本沒有猶豫的余地了，我只能把這個最後的機會也用了。
　　“我知道了，藍月大師。藍月大師，您已經幫我阻止了婚禮，可是現在綺綺和馬白龍壹起開車逃跑了，綺綺好像……還是很怕我，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我想讓綺綺回來，您有辦法嗎？我想讓她回心轉意，不要再逃避我。”
　　“……”聽到我的話，電話那頭的藍月大師居然沈默了。
　　而我則是靜靜地聆聽著，這時候前方的車輛稍微讓開了壹點通道，我抓住了這個機會沖了上去，跟上了前方的銀色跑車。
　　“哦呵，楊先生，雖然可能會讓您失望，但是我想說，恐怕這壹次的這個小忙……我未必能幫到您。”
　　藍月大師的話，像是壹頭冷水潑到了我的頭上，讓我大驚失色。
　　藍月大師也幫不到我？我的呼吸有些急促，我沒想到用幾句話就幫我找到了雪綺，壹個電話就能阻止壹場婚禮的人物，幾乎無所不能的人物，卻無法幫我挽回雪綺。
　　“楊先生，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解的謎題，我不是您，我沒有和陳雪綺小姐的共同回憶，陳然，我只要動用我那小小的資產就可以吞並白馬集團，陳然，我可以用最粗鄙的方式讓馬氏的競爭者上臺……只要您希望，我可以用您最想不到的方式幫您奪回陳雪綺小姐的人。但是，我無法替您奪回她的心。”
　　“這得看您自己了。楊先生，我只能以我所擁有的知識和經驗，以旁觀者的立場指導您。”
　　藍月大師用靜靜的聲音說著，而我的心也是和車壹樣壹路顛簸著。
　　還是得靠我自己嗎……我其實早就知道的。
　　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夠挽回我和雪綺的關系呢？只有我自己了。
　　“楊先生，我能夠告訴您的只有兩件事。其壹，不管結局如何，請您在最後壹刻到來之前，請不要輕易放棄。其二，能打動壹個人的心的，只有最真摯的心。”
　　“楊先生，這是我所能告訴您的辦法了。當然，我會在電話這壹頭指導您，在您站在陳雪綺小姐面前之前，請您不要掛電話。”
　　藍月大師的話自然帶著哲理，但是在這種緊要關頭我也沒有時間去參透了，我只明白壹件事，那就是藍月大師讓我不要放棄。而且，他還會在電話的那壹頭隨時指導我，給我鼓勵和方法。
　　“謝謝您，藍月大師……”藍月大師能夠在電話的那頭隨時指導我，讓我倍感自信，我沒有掛斷電話，而是把電話放進了口袋裏，同時，我從車裏拿出了藍牙耳機戴在了耳朵上，用藍牙耳機接聽的方式可以讓我更方便和藍月大師的通話。我還清楚地記得，這個藍牙耳機是當初我和雨慧壹起去手機店裏買手機時附帶的……只是後來我放在了車上，壹直沒有去動用。
　　“放心去追吧。楊先生。”我聽到藍月大師鼓勵的話傳來，而我也是以更快的速度沖向了前方的道路。
　　“對了，藍月大師。”緊跟著前方的銀色跑車，我在道路上飛奔著，忽然間，我想到了什麽。
　　“哦呵，楊先生，您有問題盡管問吧。”藍月大師輕快地說道。
　　“藍月大師，您說過……有壹個16歲的女孩說她愛妳，她最後怎麽樣了？她……最後跟您在壹起了嗎？”
　　我幾乎是抱著壹絲僥幸的心情去問藍月大師這話的。因為我覺得如果藍月大師最後能和那個女孩在壹起的話，我和雪綺，恐怕也能在壹起。我覺得如果藍月大師和那個女孩最後在壹起了，我就能獲得極大的鼓舞，我會有更強的信心去追逐前方的人。
　　誰知道我的這句話居然再壹次問住了藍月大師。
　　“……”
　　沈默了好壹會兒之後，藍月大師才輕輕地開口說道：
　　“楊先生，我知道您希望我能夠給您壹絲慰藉。可是很抱歉，我想這壹次，我恐怕無法給您您想要的。因為那是我這混混沌沌的壹生中最無法原諒自己的致命錯誤，我壹生中犯過無數錯誤，以它為最。”
　　藍月大師蒼老而深沈的聲音緩緩傳來：
　　“楊先生，我們終究沒能在壹起。因為在18歲那年，那個曾經深深愛過我的美麗女孩，跳崖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