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長安風華夜

　　“蕭家餛飩，味道鮮美，湯汁肥而不膩，去掉湯汁，還可以煮茶！”
　　“櫻桃畢羅，帶餡兒的胡餅，正宗西域口味啰！！”
　　“上好的綢緞、絲麻，客官看看，可滑手了，不信買回去與婆娘對比。”
　　人聲鼎沸，喧鬧如白晝。
　　壹串串燈籠懸掛，牽去長街上方交織，下方街道壹片繁華，行人熙熙攘攘而過。
　　煎餅嗤響，小販手中起鍋遞給客人，朝街上高聲叫賣，陪著妻子的丈夫駐足店鋪，拿起胭脂水粉的銅盒，引來女子的嬌羞。街道，胡音漫漫，裸露肢體的胡姬媚眼四拋，扭動腰肢，晃響鈴聲，捧著錢盒的胡商滿臉堆笑，接來銅錢碎銀。
　　“不許看！”
　　書架內，響起紅憐的聲音，陸良生從那邊扭轉舞裙的胡姬身上收回目光，也不像十來歲時聽到男女之事還會紅臉。
　　“深眼高鼻的胡姬，遠遠還能聞到體味，肯定不會多看！”
　　牽著懨懨的老驢擠過人群，輕笑說道：“還不如我家紅憐好看，又能跳舞，又會唱曲。”
　　書生身邊過往行人詫異的偏過臉來，以為是瘋子。
　　片刻，書架內，響起哼的壹聲，好聽的聲音傳出：“這還差不多。”
　　“哎喲，這這……有鬼啊！”
　　聽到這聲，幾個行人嚇得臉色發白，倉惶擠進人堆裏，惹來壹陣推搡叫罵。
　　“妳倆別說話！”
　　書架內傳出蛤蟆道人的話語，他是用法力傳音，旁人無法聽見。
　　“去前面客棧，為師感覺到祈火教的人了。”
　　陸良生微微側臉，目光望去長街前方壹側，懸掛兩盞大紅燈籠的酒樓，喉間滾動。
　　“師父怎麽發現的？”
　　“搜神術，妳境界學了也用不了，傷神。為師現在的狀態也只能半月用壹次。”
　　“哦。”
　　反正陸良生不會信，過去前方的酒樓，招呼客人的夥計走到門口，抹布往肩頭壹搭，殷勤的幫書生牽過老驢。
　　“客官吃點什麽？乳釀魚、蔥臘雞全都齊活，本店還新上了魚、羊炮肉、渾羊忽歿（mo四聲），不吃飯也沒關系，三勒漿、烏梅漿、桃漿、葡萄漿，任君品飲，再有冰酪伴吃，壹邊看歌舞，壹邊看，這夏天最是舒爽不過，客官要是來了興致，想要嘗鮮……”
　　說到這裏，夥計擠眉弄眼的小聲道：
　　“西域胡姬，小的也能幫妳找來壹兩個。”
　　咳。
　　陸良生世面是見過，不過這種事說出來，讓他有些難堪，這店家小二語速飛快，擺完手，對方也都說完了。
　　瞥了瞥書架，幹咳壹聲，掏出兩文。
　　“暫時不用那什麽胡姬，妳幫我把老驢帶去後院餵些草料，我自行進去點些飯食。”
　　“行，客官先去。”
　　夥計笑嘻嘻收了小費，牽著老驢便是轉去酒樓側旁的小巷，陸良生撣了撣袍袖，拍去風塵走進酒樓。
　　壹進去，人聲喧嘩，客座圍繞中間紅毯舞臺而設，二樓也是筒形圍繞，中間懸空，方便樓上賓客觀看歌舞。
　　當當……
　　琵琶撥弦音，胡笳、蘆管伴奏，長袖翻飛，舞伎裙擺掀轉，踢出鞋尖壹朵絨花，雙袖滑落，纖柔雙手猛地壹轉身裏，敲響腰間小鼓。
　　悠揚輕快的聲樂陡然變得豪邁奔放。
　　陸良生走上二樓，尋了壹張緊靠柵欄的雅座，張羅的夥計過來，只是隨意點了壹些便宜的飯食，待人走後，目光掃過四周喧鬧喝酒的賓客，隨後落去下面。
　　越過臺上，觀氣之術劃過壹道道身影，最終，落在臺側幾個樂師其中壹人身上。
　　“混跡市井的武人？”
　　那樂師面容壹般，臉頰消瘦，壹縷長須隨著胡琴拉動左右搖晃，像是感覺到有人看他，睜了睜眼。
　　上菜的夥計端著壹盤菜肴過來。
　　“客官，您的白飯伴乳酥。”
　　來者就是客，雖然點了店中便宜的飯食，夥計還是笑著臉，將眾菜中的那碗加了壹點乳酥的白飯端到書生面前，隨後說了句：“客官慢用。”去傳下壹桌的菜肴。
　　陸良生夾了壹筷放進嘴裏，頓時皺了皺眉。
　　口感有些不適應……
　　此時，下方壹曲完後，舞伎下場，那邊坐著的那名樂師也起身，似乎是要離開。
　　“良生，跟上他，這人似乎是祈火教豢養在外圍的江湖武人。”
　　袖口袋子內，傳出蛤蟆道人的聲音，陸良生放下碗筷點了點頭。
　　……
　　“小二，再來壹壇春花釀。”“這桌要壹支醬灼羊腿！”“大夏天的，吃羊肉，火氣不夠旺啊！！”
　　“來咯——”
　　“客官，白飯加乳酥白膩膩的，這桌剛好有壹盤菜沒動過，客人也結賬走了，不如……”
　　傳菜的夥計端了壹盤甜味魚胸過來，然後楞了楞，碗筷旁邊，幾文飯錢摞在那，座位上哪裏還有書生的影子。
　　“真是活見鬼了，轉個身，人就沒不見了？”
　　嘟囔聲裏，隨著絲竹樂聲傳去酒樓外，走出酒樓後門的樂師，拿著胡琴腳步速度極快，不時回頭看去幾眼，匆匆鉆入復雜交織的暗巷。
　　哢……
　　灰塵碎粒從墻壁滑落，外罩青衫的書生踏著墻頭飛奔。
　　偶爾，躍上樓舍檐角，目光環顧，俯瞰這座城市，壹條條燈火通明的街市展露出繁華讓他感到震驚。
　　繁華盛世……也就這裏能看見了。
　　下壹秒，腳下壹蹬，樓舍都微微震響，身影撲進黑暗，遠遠跟著暗巷內穿梭的樂師身後，只有這般打草驚蛇，或許能找到祈火教在長安城裏的落腳點。
　　踏踏踏……
　　下方，腳步聲在巷子裏回蕩，外面長街的喧鬧與這方形成反差，那長須臉瘦的樂師，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後，提著胡琴，輕敲了壹座宅院的後門。
　　“誰啊？”
　　裏面傳來老人的聲音，像是門房。
　　“賣藝的。”
　　吱嘎，木門破舊長吟，打開壹條縫隙，露出半張老人的臉龐，對方看了看門口的樂師，目光朝外面不經意飄了兩眼，方才側身退開。
　　“進來把門帶上。”
　　那樂師進屋，反手把門關上，插上門栓後，徑直去了兩房相連的後院，途中遇到相熟的同伴，低聲道：
　　“城裏來了壹個修道者。”
　　後者點點頭，環抱兵器垂去腿側，與他壹起快步走過房檐。
　　前方，亮有燈火的窗欞，照出昏黃，幾道人影剪在窗戶，說話聲徐徐傳出。
　　“明尊已從五色莊回來……現在大部分人手都調了出去。”
　　“哼，出去也不壹定是好事，我等幾人留在這裏，也是逍遙快活，還有女人。”
　　“哈哈……修道修道，老子就修女人道怎麽了？！”
　　“……別打岔，聽說五色莊最後壹味藥已經找到了，在南陳皇宮，明尊從五色莊裏借來壹件寶物，就是要將那大妖抓去。”
　　庭院吹起了微風，樹影沙沙的晃動，似是有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