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老蛤蟆的待遇

　　哇——
　　夜色深邃，山風呼嘯在片片林野，沙沙沙的樹梢撫響的聲音裏，老鴉立在枝頭嘶鳴，盯去唯光亮的小廟。
　　暖黃的火光從廟門照出，燃燒的篝火上，架著小鍋噗噗的沸騰，沒有影子的紅憐，長袖輕拂，扭著腰肢哼著壹段小曲兒，老驢匍匐墻根下，朝她呃哼昂哼的叫好。
　　陸良生將剩下的羊肉幹餅掰散，灑進粥裏，看去烤火的蛤蟆道人。
　　“師父，最近怎麽不愛說話了？”
　　坐在火堆旁，伸出蛙蹼取暖的蛤蟆翻了翻蟾眼，口中哼了壹聲。
　　“終於想起為師還在了啊。”
　　“壹路上在想戰事，沒太註意。”陸良生攪了攪鍋裏，將幹餅與稀粥攪合均勻，舀了壹點嘗嘗味。
　　那邊，哼著小曲的身形瞟來嫵媚，腳尖踩在地上，壹搖壹晃過來，壹旁蹲下。
　　“公子不是說不管王朝更替嗎？”
　　蛤蟆朝徒弟瞪過去壹眼：“他就是壹個爛好人。”
　　說完，搓了搓雙蹼起身打開隔間，從小箱子裏翻出壹件稍厚實的花衣裳套上，重新坐回來。
　　陸良生放回木勺，笑道：“總要考量壹二，若是民間百姓非我所見的楊堅那般，那陳朝百姓就要遭殃了……能讓少死些人可是天大功德，總比天天盯著神丹妙藥去搶去偷要好吧？那樣得來的修為……哪裏稱得上修道二字。”
　　剛坐下的蛤蟆道人楞了楞。
　　‘彼其娘之……老夫當年靠吃妖、吃人提升修為才有今天……這是罵我不成？’
　　余光瞄去那邊的徒弟，並未看過來，心裏不由松了壹口氣，雙蹼按在盤坐的膝蓋上，挺著大肚皮坐的筆直。
　　“確如良生所言，想想為師從壹只無靈識的蛤蟆，爬出爛泥潭到如今，也是壹步步走過來，否則豈會有今日這般修為，當有善心才有善果，得成大德，方才立於天地間，而不折腰，就算老天見妳都得禮讓三分！！”
　　說完，頷首嘆了口氣，神色肅穆。
　　陸良生攪了攪鍋底，偏過頭：“對了，師父，妳怎麽不放佐料？”
　　“哼！”
　　火光搖晃，照在蛤蟆道人臉上，他哼了哼，瞇起蟾眼：“那日說的不過托詞，可不是什麽佐料，真以為為師好吃……”
　　就在那句：“……為師好吃。”落下，那邊陸良生忙著舀起壹碗粥遞給紅憐，第二碗端在碗裏：“師父，飯好了，妳要不要吃？”
　　蛤蟆道人剎住話語，連忙從地上站起來，伸開雙蹼飛快小跑過來。
　　“要吃！要吃！呱！”
　　捧過屬於他的那只精致紅公雞小碗，朝裏深吸了壹口氣，舌頭都垂在嘴邊，令得壹旁陸良生和紅憐對視壹眼，嘴角微勾偷笑。
　　“蛤蟆師父的樣子，永遠都那麽好好笑。”
　　捧著碗坐去壹邊的蛤蟆道人拿蟾眼瞪去：“妳個小女鬼懂什麽，老夫這是善待食物！”
　　就在壹鬼壹蛤蟆說話的時候，陸良生倒了清水洗鍋，手陡然停了停，耳中隱隱約約聽到有聲音，在廟外響起。
　　……
　　荒林夜風，偶爾有野狐哀鳴。
　　嘩——
　　陰森樹林間，草木撫響，壹道人的身形飛快在林間穿梭，後方破空疾響而來，下意識的朝前撲了出去，壹根箭矢呯的釘在他剛剛站過的對面樹桿上，震的羽箭都還在顫抖。
　　“他在那！”“抓住他，他是隋朝的探子！”
　　“別跑——”
　　“分頭追！”
　　十多道火光從不遠過來，那地上翻滾出去的身影，起身捂著胳膊就朝前跑，劇烈喘息從他口中呼出，沖出前面幾棵大樹，黑色輪廓裏，壹座建築，有火光燃燒著。
　　‘過去，攪合壹下，也可拖延追兵……’
　　念頭在腦中壹閃而逝，腳下不由加快速度，奔跑過去，沖進檐下，靠著門框看到裏面是壹個青衣白袍，雙十有余的書生端著鍋，旁邊還有個好看的女子蹲在地上正端著碗，以及穿著花衣裳的蛤蟆坐在地上，面前還擺了壹只碗。
　　啊哼昂哼！！
　　壹頭老驢還在墻根下朝他昂首嘶鳴。
　　作為探子觀察而起敏銳，僅僅壹眼，頭皮都發麻起來，眸子猛地壹縮，盯去的地方，是那女子身後的地上，沒有火光照出的影子。
　　“他在那邊，我看見了！”“別讓他跑了！”
　　後面聲音追來，那漢子將手中兵器呯的丟在地上，沖進廟裏，雙膝直接跪去地上。
　　“高人救命！”
　　呃……
　　這可真夠幹脆的。
　　陸良生有些愕然，看去地上，大抵明白這人如何看出的，將鍋放下，目光望去廟門外。
　　“妳讓我救妳，那妳又為何被人追殺？”
　　“實不相瞞，鄙人是大隋細作。”
　　既然是高人，外面又喊了許多話，估計也被聽去，這漢子自然也就不敢隱瞞，坦然的說出來。
　　“是奉我家主帥過來探聽陳朝情況，被人發現告密，所以才被追殺。”
　　說到這裏，外面的腳步聲漸近，他跪在地上，連忙朝前跪走幾步，磕下頭。
　　“還望高人救命，奉命行事迫不得已，若是得救，在下壹定如實向我家主帥清河公楊素稟報。”
　　“楊素？”陸良生楞了壹下。
　　那探子微微擡起臉：“對對，我家主帥會道法，飛天遁地無非不能……高人是否也認得？”
　　“自然認得。”
　　陸良生與楊素見過兩次面，也算頗有些交情，再則自己也是贊同天下壹統，若是不救面前這個探子，有些說不過去，可追來的又是陳朝士卒，自己又是陳朝人……
　　想到這裏，有些頭疼了。
　　‘兩邊還是不見得的好。’
　　廟門外，十多道身影快要靠近小廟，陸良生嘆口氣，袍袖壹拂，頓時吹起壹陣大風，卷起地上塵埃，那探子驚駭的望去時，周身仿佛也被風裹了起來，眼睛壹花，身子輕飄飄的像是在飛。
　　等睜開眼，看去周圍，已是黑漆漆的環境，竟來了山上，往山腳望去，遠方的黑暗裏，壹點火光依稀還能見到。
　　“這……”
　　眨眼間，竟然拉開這般遠？那探子驚的說不出完整的壹句話來，片刻回過神，朝遠方亮起火光的小廟躬身行了壹禮，急忙懷揣探來的消息，朝北面江河跑去，很快消失夜色當中。
　　下方小廟，壹道道持刀的身影沖進來，裏面，只有壹堆篝火在他們帶進來的風裏微微搖晃。
　　廟很小，能常人的地方壹眼就能看到，可惜裏面連個鬼影都沒有。
　　“真他娘的見鬼了！”
　　“明明見那人進來的……怎的沒人了。”“再找找？！”
　　“還是沒有，地方就這麽大，難道還能飛了不成？”
　　“可這堆火誰升的？”
　　進來的十多個陳朝士卒來來往往看了個遍，也沒發現蛛絲馬跡，只得出去，再去其他地方搜尋。
　　腳步聲遠去外面黑暗，廟裏，陸良生坐在神臺上顯出身形來，揮袍撤去隱身法術，墻根下老驢瞪著眼眶，吐出舌頭，三條腿立著，壹條腿高高曲擡，保持姿態壹動不動，它還被施了定身術。
　　蛤蟆道人在神臺下面呆坐，兩眼直直的看去地上被踢翻的小碗，嘴角壹抽壹抽。
　　“彼其娘之……老夫才吃了壹口。”
　　臺上的身影下來，將碗撿起，重新將小鍋架去火上，陸良生從書架翻出壹小袋米。
　　“反正離家也不遠了，我再給師父做壹鍋吧。”
　　“這還差不多。”
　　聽到徒弟的話，蛤蟆道人氣也順了壹點，還是頗為可惜的看了眼地上灑了壹地的稀粥，看到陸良生淘米的側影，大喇喇伸開兩條小短腿坐下來，亮出白花花肚皮。
　　‘這才該是老夫的待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