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神仙

　　碎裂的石屑彈跳抵去樓頂邊沿，煙塵彌漫漸漸散去，劈出的刀鋒輕垂地面的剎那，白寧視線前方，彌漫灰塵裏，顯出的人的輪廓，空氣陡然波動，飄蕩的塵粒、照下的月色扭曲錯位，刀光憑空唰的倒飛出來，劃出壹輪半月。
　　白寧擡手、架刀，‘噹’的壹聲，細長的刀面斑駁出痕跡，刀身震抖的同時，整個人保持架刀的姿態，硬生生向後滑出兩米。
　　這股力道，正是他剛劈出的那壹刀。
　　嘩~~
　　白色的皮鞋壓著水泥地面劃出壹長截，卸去力道後停下，白寧眼底的冷漠露出驚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他懂壹些，但眼下這種根本就不是武功的範疇，而是直接將他劈出的刀氣用了某種方法推了回來。
　　煙塵無聲降下地面，顯出的身影輪廓，搖著腰間那面銅鏡走出，青衫覆著白袍的手臂依舊負在身後，陸良生舉步而行，聲音平淡。
　　“妳之武功，在我認識的江湖人中，算得上最強的，比當年的左千衛要強上那麽壹點，照此下去，苦心悟道跨入修道之門，不過數年時間，何必借助妖星之力。”
　　有遠方照來的光亮，白寧咧開嘴角：“妳在教我做事？”
　　刀鋒嗡的壹擺，刀口朝前，身形剎那間化作壹抹殘影，拉出壹條直線，照來的燈光與黑暗交替的間隙，白寧快的幾乎在空氣裏消失，拖行的細長刀鋒斬出壹道弧形，劈去那邊時‘噹’的金鐵之聲在空氣炸開。
　　刀勢在空氣不止，白色西裝反震出壹圈波紋在擴散，下壹刻，白寧猶如鬼魅般消失，速度陡然暴增，再到出現，已懸在陸良生右側的樓頂外，刀鋒自胸前橫揮開去，劈出刀氣的壹剎那間再次消失，隨著速度越來越快，演變出無數的身形圍繞書生四面八方瘋狂劈砍，不同的動作、不動的刀勢，與遠處大廈照來的光芒交織出無數的光斑狂風暴雨般閃爍。
　　濺開的氣浪、刀勢推出大大小小的石塊四處亂飛，打去屹立不遠的水塔，鋁合金的表面嘭的打出大洞，水柱嘩啦啦的噴射出來。
　　空氣無數爆鳴聲之中，陸良生目光平淡，看著周圍圍繞交織的身影，輕描淡寫的擡手，壹拂袍袖，閃爍的光斑仿佛瞬間褪去了光澤，有刀身響起承受不住的扭曲呻吟，掀飛去夜空，來回飛縱的身形跌跌撞撞落去地面，白寧不停後退的腳步踩下，水泥地面寸寸裂開，崩起碎片四散飛了出去。
　　“督主！！”
　　月色如霜，燈光、黑暗交織的顏色裏，壹聲暴喝陡然響徹，遠處大廈上方，壹道黑影震響墻壁借力躍上半空，右手握拳擦起金屬摩擦聲。
　　“住手！”
　　飛躍兩棟二十多米的距離，鐵手套握拳猛地揮出。
　　那邊樓頂邊緣，陸良生擡起手臂，看也不看飛躍揮拳而來的身影，指尖橫指，嘶喊揮拳的東方旭瞬間定格，指出的手指又是壹招，將人拉扯過來，隨著袍袖擺動丟去樓頂，滾出幾圈才停下。
　　東方旭使勁動彈兩下，除了眼珠子在眶裏打轉，連腳趾頭都動不了壹下，從未有過的驚悚從心底攀升，眼神驚恐的看著對面單負壹手的書生。
　　‘這是法術……跟消息……說的壹樣。’
　　站在武道壹途高峰，白寧眼裏露出凝重，剛才那壹手，雖然他也做得到，不過那是隔空點穴，對方卻是根本察覺不出內力的痕跡。
　　可……就此罷手，就不是我白寧了。
　　捏緊刀柄，身子陡然弓了起來，雙眼四周血管鼓脹，內力化去，取而代之的真氣附著刀身，念頭閃過的壹瞬，唰的拔刀，揮舞開來，劈出無數刀芒。
　　——鐵樹獄·千刀萬剮！
　　壹刀、兩刀、四刀、十刀、百刀……齊齊沖去對面的瞬間，收攏化作壹條直線，頃刻，模糊的身影停留在了陸良生身後，黑刀沒入刀鞘，發出‘哢’的輕響。
　　空氣留下了不壹樣的東西。
　　站立原地的書生眼皮終於抖了壹下，目光看去四周，空氣裏，肉眼難見壹道道蛛絲般的東西密密麻麻交織空氣將他圍在了中間，風裏撫動的青絲，壹根頭發落去絲線上，悄無聲息斷裂開，墜去肩頭。
　　“有些意思……”微微側過臉上，陸良生嘴角勾起，手指伸去撥動那些滯留空氣的絲線，下壹秒，無數交織四周空氣的透明絲線陡然流轉，拉動、切割將書生籠罩進去。
　　白寧轉過身來，地上依舊不能動彈的東方旭目光直直的看著那交織的中心，有著刺耳的聲音驟然響起的同時，壹抹金光轟的升起，上面全是密集的篆文流動，身下整棟大樓跟著動搖，響起壹片期期艾艾的恐懼叫喊。
　　劈啪——
　　窗戶破碎的聲響，壹道嬌小的身影從窗戶裏甩落出去，站在邊上的白寧看了眼滿眼金光，陡然擡手擲刀，射去那抹金光的壹瞬，轉身俯沖下樓，腳下壹蹬，速度再次加快，探出手臂，壹把抓住尖叫的小姑娘，另只手五指張開插入墻壁。
　　嘩啦啦！
　　翻起壹層層水泥塊散落的同時，下墜滯了壹滯，白寧夾著小人兒攀著墻壁躍起，仿佛整個人走在墻壁上，飛速連踏，重新回到樓頂。
　　單臂夾著的小女孩早就嚇得昏厥過去。
　　白寧將她放去地上，擡起臉看去對面，黑刀夾在陸良生二指之中，剛才密集交織的刀氣，連他壹片布帛都未割出口子。
　　看到地上緊閉雙眼昏厥的小臉，陸良生贊賞的點了點頭，夾在他指間的刀鋒迅速亮起壹片篆文，然後……響起啪的壹聲，刀身寸寸斷裂，散落成十多段碎片，雨落般落去地上。
　　“危難之中，還能不忘救人，妳的心並不壞，就是太過鋒利。”
　　“太過鋒利，就會傷到很多無辜的人。”
　　陸良生拍了拍手掌，向前壹抓，對面的白寧想要躲開，陡然發現雙腳無論如何也動不了，這才明白，之前對方根本就沒有動真格。
　　“他真是……神仙？！”
　　牙縫擠出聲音，腹部忽然燥熱起來，亮起紅芒沿著腹部迅速蔓延胸口、頸脖，原本隱藏紅石內裏的力量頓時有種流失的錯覺，白寧咬緊牙關，想要將其沈回去，然而仍舊暢通無阻的延伸到喉嚨。
　　眼看就要從七竅飛出，陸良生眉頭忽然皺起，探去的法力之中，好像在對方思緒之中看到了過往，以及其他東西，擡起的手掌慢慢垂了下來。
　　簡簡單單說了聲：“好。”便收起了法力。
　　“……妳心裏有大念想，我不阻妳，但妳太過鋒利，或許像這把刀容易折斷，也會傷及周圍的人，妳……最好還是離開華夏，去外面的世界。”
　　看著捂著胸口半跪地上咳嗽的身影，陸良生不想再糾纏下去，轉身離開，後面，白寧擡起臉來，盯著他背影，“我本就準備離開，妳既然過來，把高天秋還有壹幹Z6的人帶走吧。”
　　“已經帶走了。”
　　風吹來，陸良生停了停腳步，輕柔的聲音裏，身形在兩人視線裏壹陣模糊，消失在了樓頂，人壹走，東方旭頓時感覺身形不再受到束縛，連忙從地上爬起，跑到樓頂邊沿朝下望去，只見與陸良生壹模壹樣的身影帶著高天秋走了出來，與下方另壹個陸良生漸漸合二為壹，擡起臉朝望著下方的東方旭笑了笑，便連帶人消失在街道上。
　　趴在邊沿的東方旭捏緊鐵手套，將水泥都抓的稀爛，緩緩轉過臉：“督主，那人可能真是神仙無疑。”
　　“嗯。”
　　看著地上碎裂的黑刀，白寧蹲下來撿起碎片，眼裏蘊著復雜的情緒，“或許，只有那只烏鴉能和他打上壹架吧。”
　　“別扯我進來。”
　　夜色裏，壹道熟悉的話語隨風吹來這邊，斷裂的天臺出口上面，壹道身影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壹腳踏在亂石上，手壓在膝蓋，臉上頗有些疲憊的神色，朝看來的兩人擠出壹點笑容。
　　“我可打不贏他……之前較量過了，最厲害的大聖意誌，都跟對方是熟人……順道說壹句，他還是Z6、Z9的老祖宗，我剛剛得到的消息。”
　　夏亦走到旁邊，大馬金刀的坐去碎石堆上。
　　“……貨真價實隋唐年間的人，比妳的年歲都大，我看，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了，也是唯壹的神仙了。”
　　那邊，白寧、東方旭聽完這些，只剩下沈默，望著樓外漆黑壹片，還在說來的話語，化作風聲嗚嗚在耳邊吹拂。
　　神仙……這世道真他娘越來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