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坐鎮，極目籌謀

　　深夜，院落中卻仍是燈火通明，廊下的壹盞盞燈照亮了腳下的路。
　　院落四周，被第壹衛的披甲步卒團團護住了，楊府中所有人無論賓主都接到了通知，不得擅自靠近。
　　書房裏，壹位纖腰秀項，壹對丹鳳眼顧盼有神的美女急步而入，將剛剛收到的壹份六百裏加急秘件雙手呈上。
　　這是錦衣衛發出的絕密文牘，必須由唐治親啟的，所以不及分類整理，要直接並馬上送入。
　　“節度，有錦衣密函。”
　　“哦？”唐治擡起頭來，他正坐在椅上，面前案上淩亂地擺著壹份份公文。
　　他的腳下燃著壹個暖爐，上好的獸炭在暖爐中燃燒，熱力通過白銀的爐殼縫隙散發出來，烘得兩條腿暖暖的。
　　唐治拿過密函，驗過了火漆封印，用象牙裁刀裁開信封，旁邊那位丹鳳眼的美女已經識趣地將燈推近了些。
　　這位美女正是楊家的紫陌姑娘。
　　唐治就著燈光看完密函，略壹沈思，沈聲道：“軍令！”
　　坐在側首壹張公案後邊，被兩堆高高的公文擋在中間，正托著下巴，看著唐治發呆的楊雪迎精神壹振，立即提起了筆。
　　不同的公文，有不同的書寫格式，唐治已經說了是軍令，她就知道該怎麽書寫了，立即提筆先把節府頒布命令的名頭寫好。
　　唐治道：“威戎軍、白水軍、安人軍固守堡驛，不可被葉茹牽著鼻子走。葉茹兵馬退回吐蕃時，若經過其防地，可擇機出戰，重挫之！”
　　楊雪迎運筆如飛，刷刷刷地書寫著。
　　唐治又道：“積石軍、威勝軍，向廓州調動，接手廓州關防，阻止葉茹從原路退返吐蕃。”
　　唐治壹邊思索，壹邊下達著命令，楊雪迎壹邊聽著，壹邊略作修飾，很快便將壹封簡明扼要的軍令寫罷，迅速離開座位，捧著軍令到了唐治案前。
　　唐治接過了軍令，楊雪迎與侍立在公案對面的姐姐楊紫陌對了壹下眼神兒。
　　唐治看罷點點頭，把軍令往旁邊壹遞，道：“加印！”
　　側後房又有壹張公案，羅克敵正坐在案後，他起身接過軍令，在他案上，擺著唐治的節、印，還有壹匣子勘合。
　　羅克敵迅速加蓋了相應的印信，又把信裝進特制的封袋，再封上火漆，便從勘合中找出了對應鎮將的勘合。
　　這是與古之虎符相似的勘合之物，留在唐治手中的這壹半，上邊都是“合”字符，而相應鎮將那邊，留有“同”字符。
　　調動軍動、征發糧草、任免官吏這等重要大事，只有壹張加了印的公函，接到公文的人是不會執行的，必須要用相應的符契，與當地接令者所持的別壹半勘合通過之後，才能執行。
　　所以唐治來渭州，這等重要勘合，都是隨身攜帶的，壹直由羅克敵保管。
　　羅克敵將勘合、公函送回到唐治手中，唐治接過，轉交給楊紫陌，道：“馬上發出去！”
　　“是！”
　　楊紫陌腳跟壹碰，頗有行伍之風地答應壹聲，捧著勘合與公文急急送了出去。
　　楊雪迎給唐治斟了杯茶，見茶色已淡，便扭頭對外揚聲道：“換茶來！”
　　隨後對唐治小聲道：“隴帥，要不要用點點心？”
　　唐治搖搖頭道：“我不餓。”
　　他籲了口氣，捏了捏眉心，問道：“妳說，如果洛昂達攻不下金城，接下來會做什麽？”
　　楊雪迎難得被他垂詢意見，激動的俏臉有些泛紅。
　　她認真地想了想，道：“洛昂達興師動眾的，沒有撈到好處，絕不會就這麽退走。”
　　唐治點頭道：“不錯，就像四大寇，攻不下妳們楊家的大宅，那就去劫掠全城，絕不可能空手而返的。”
　　唐治臨時把楊府這幢院落充作了他的節府，在此調兵遣將，對整個隴右進行調度安排。
　　可是，太多的事情要處理了，需要壹批記室公員，幫他處理壹應事務。
　　楊家趁機毛遂自薦，把這些女子塞過來擔當書記、拾遺等職務。
　　還別說，楊家這些女子，也都接受了足夠的教育，勝任有途，幫唐治分擔了很多的工作。
　　別看目前出現的就這幾個，其實外間還有不少人在忙碌。
　　各地送來的公文、錦衣、玄鳥送來的密報、各地駐軍傳來的消息，都要由外間這些楊家女子按照事由及輕重緩急、文牘來去之官署以及請示、匯報、建言、進諫等小項分門別類地進行整理。
　　然後她們再依次報到唐治案前，或“查卷批復”或“如擬辦理”，壹壹批辦回覆，俾使壹幹文牘有來有去，還要依足了節府必須的公事章程、規例程式，之後該歸檔的再整理歸檔，隨時供其查閱，其實任務十分繁重。
　　而經過這群暫時充作節府內記幕僚的女官們整理處置，再呈送唐治面前時，軍務簡報、諜情簡報和政務簡報等便壹目了然，可以讓唐治把更多精力放在內容的處理上，而不必分神太多了。
　　唐治又問道：“那麽，妳覺得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楊雪迎蛾眉壹挑，道：“他敢來，我們就敢打！鬼方那邊既然沒有動作，大雪已經來了，他們也就不會再來擾邊了，隴帥可以放心調動兵馬，叫他有來無回！”
　　唐治被她逗笑了，道：“妳就這麽相信，我們能打敗他？”
　　楊雪迎的臉更紅了，期期地道：“隴帥英明神武，我……我相信洛昂達不是隴帥的對手。”
　　唐治搖搖頭，道：“大批馬匪，沖進渭州城，沿途無壹處駐軍示警，拖我後腿的人，多著呢。”
　　這時，輕盈的走進來壹位少女，手裏捧著壹壺熱茶，面目如畫，發作雙丫，卻是月眉細細長長，瑤鼻兒精巧，似象牙雕琢的壹般，紅唇壹線，微微上挑，把壹抹青春的甜美寫意地煊染在臉上。
　　來的正是楊葭月，她已換了壹身晚裳。
　　這處院落裏裏外外都是機密，這個時候，不是可信的人當然不能在其中，便連這端茶遞水的，都不是小丫環，而是楊家的葭月姑娘了。
　　小姑娘平時這個時候已經睡了，這時還在外間屋裏陪著，壹走進來，被暖氣壹熏，忍不住便打了個哈欠，吃九姑楊雪迎壹呆，趕緊忍住。
　　只是這壹忍哈欠，兩眼便憋出了淚光，朦朦朧朧的，狐壹般媚麗。
　　唐治忍不住笑道：“困了就去睡吧，我這兒不用伺候，更不敢勞動楊家的姑娘端茶遞水。”
　　楊葭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兒似的。
　　她們被派來時，三太爺已經說過了，不管是哪壹房被選上來的姑娘，那都是這壹房的機會和榮耀。
　　隴右將生劇變，楊家的太平和久安，可就依賴於楊家與唐節度的結盟了。這個機會，旁人家搶都搶不來的，壹定要珍惜。
　　而且她們來時，還真的見到有旁的家族，主動向唐治推薦自家的少年暫時充作他的幕僚，可是都被婉拒了。
　　她要是偷懶跑回去睡覺，那還得了？
　　楊雪迎也笑道：“大年夜的時候，她能熬壹夜不睡的，隴帥不必管她。”
　　唐治道：“她還小，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充足的睡眠是很有必要的。”、
　　說完向楊葭月點點頭：“壹會兒就在外間瞇壹會兒吧。”
　　楊葭月壹臉無辜，我怎麽就小了？
　　這個年代，十三歲真的不算小了，她也就是楊家的姑娘，不急著出嫁，換作城裏普通人家，十三歲可能娃兒都有了。
　　不過，楊葭月又看了看九姑，嗯……，我確實有點兒小，睡覺真的這麽管用？
　　唐治卻沒再理她，而是轉向楊雪迎，繼續著方才的話題。
　　“不光是這些內患，容易讓我隴右變成篩子。更重要的是，洛昂達此番襲入隴右，必然全是騎兵，而我各地軍鎮，步卒多而騎卒少，以有限的兵力，很難達到圍追堵截的效果。”
　　楊葭月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忍不住道：“那咱們就放任他們在隴右橫沖直撞？”
　　唐治目光閃動，緩緩地道：“我正在思量對策，首先，我要搞清楚，他們壹共來了多少人，葉茹壹共有多少人，還有多少青壯留下！”
　　“不過，在此之前，倒是有壹件事，需要趕緊做。”
　　他擡頭道：“擬壹道政令！”
　　楊雪迎趕緊繞回自己案後，提起筆來，擡眸看向唐治。
　　唐治略壹沈吟，道：“擬，堅壁清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