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執念

　　鐵耙鎮跟東海島隔著壹條海峽，鎮上住著不少東海島的原居民，依賴著鐵耙溪的水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只是站在這裏的街口，小白卻迷失了方向。面對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它的眼睛透露出壹絲迷茫，無法再捕捉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虎妞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很希望小白能從這鎮子中，將那個大壞蛋給拖出來。只是迎著小白那雙委屈的目光，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腦袋，並沒有選擇責備。
　　在她看來，現在小白還小，等它真正成大了，肯定會更加厲害，她的性格蘊含著壹種包容。
　　虎妞壹旦遇到難題，總是習慣性地皺起眉頭，認真地打量著壹個個從身邊經過的行人，但卻難以分辨的好人和壞人。
　　是的，她是真的失望了。盡管她很想將那個大壞蛋揪出來，將那個大壞蛋繩之以法，但她卻沒有孫猴子的火眼金睛。
　　吱！
　　小金猴不知從哪裏弄來了蠶豆，正是津津有味地吃著。
　　哎……
　　虎妞看著小金這番模樣，又是默默地嘆了壹口氣。同樣是從石頭下被救出的猴子，壹個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壹個卻只知道吃吃吃。
　　吱……
　　小金猴悄悄來到了小白身後，伸出爪子朝著正發呆的小白臉上壹拍，然後如同壹道影般竄上了旁邊的房頂，發出了愉快的叫聲。
　　虎妞伸手捂著白皙的額頭，最後壹絲希望徹底破滅，她怎麽就撿回這麽壹個貪玩又好吃的猴子呢？
　　鐵耙鎮並不太，只有縱橫的兩條街道，東西走向最為繁榮，南北走向則顯得頹敗，由鐵耙巡檢司坐鎮於此進行管理。
　　由於天色已晚，加上小白亦失去了嗅覺能力，所以虎妞亦是接受了鐵捕頭的提議。決定暫停追捕行動，先找壹間客棧住下。
　　鐵捕頭看著虎妞的積極性，亦是暗暗地開始佩服。壹般捕快追捕罪犯，哪怕不消極怠工，亦會不緊不慢，斷然沒有虎妞這種幹勁。
　　鎮上只有兩間客棧，壹行人來到了最大的悅來客棧。
　　鐵捕頭想跟悅來客棧的掌櫃打聽陳九，只是話到嘴邊卻又給咽了回來，因為他亦不知道陳九的模樣，根本無從打聽。
　　男裝打扮的阮妍走過來，沖著掌櫃直接詢問道：“掌櫃的，大概是酉時時分，妳店裏有沒有單獨的壹名男子來這裏投宿呢？”
　　她的聲音並不柔，在她刻意偽裝下，確實像是壹個美貌的少年郎。
　　“沒有！今天酉時到現在，就妳們這波人來往店！”掌櫃停下手中的筆，苦笑地搖頭道。
　　“妳可知道糊弄這位官爺的後果？”沈妍的臉色當即壹變，指著身穿公服的鐵捕頭進行恫嚇，然後又滿臉不信地質疑道：“這鐵耙鎮跟東海島往來密切，妳的客棧地段又不錯，怎麽可能會如此不景氣？”
　　“這位公子，妳真是誤會了，就算是給天我做膽，小人亦不敢欺負這位官爺！”掌櫃放下毛筆當即叫屈，然後又是苦著臉解釋道：“就在前不久，東海島的壹夥強盜就守在鐵耙鎮外面，見到人就抓，搞得外地的商人根本不敢來這裏，小店亦是天天入不敷出啊！”
　　沈妍聽到是這壹個原因，臉色這才微緩，但又是詢問道：“那妳有沒有看到鎮上有可疑人出沒？他牽著壹匹大馬，手持著壹把大刀，身長六尺以上！”
　　“沒有！”掌櫃緩緩地搖頭，看著沈妍不信，便指著門外道：“小店做的就是旅客的生意，而我認人的能力極為厲害，會時刻留意著街道的行人。若真有陌生人出現在本鎮，哪怕他穿戴得再不體面，小人定然會留心，今日真沒有妳說的這種生面臉在鎮上出現。”
　　沈妍聽到這番話，認真地打量著掌櫃的神情，眉頭又是微微凝起。
　　追蹤的路線應該沒有出錯，那個兇徒定然是逃來鐵耙鎮。只是這掌櫃似乎沒有撒謊，或許那個兇徒已經繞過這個鎮子，又或許那個兇徒還沒到達這個鎮上。
　　天色已經昏暗，大家在客棧的大堂用過晚餐後，鑼聲從街道上傳來，宵禁已經開始了。
　　壹夜無語，次日大清晨便繼續進行著追捕行動。
　　按著來時的方向，進入鐵耙鎮要麽就從西街進入，要麽就從南街進入。只是鐵耙鎮是東西街繁華，故而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從西街進入。
　　在經過壹番思索過，大家便決定從南街尋找兇徒的蹤跡，希望在這裏找到壹絲線索。
　　跟著商鋪林立的東街相比，這南街確實顯得頹敗，這裏幾乎都見不著商鋪的蹤影。哪怕是居民房，都是以普通的低矮宅子為主。
　　這裏不僅住著貧民，還是壹些乞丐的棲息之所。幾個乞丐正龜縮在壹處屋檐下，卻不知從哪裏找來的破棉被，在那裏呼呼而睡。
　　虎妞其實是想給這些乞丐壹些銅錢的，但看著他們呆在那裏壹動不動，亦是默默壹嘆，想起哥哥曾經對這種現象說過這種壹句話：如果他們能早起，就不會淪為乞丐了。
　　嗷……
　　就在將走到南街的盡頭之時，小白突然叫了壹聲，搖晃著尾巴，仿佛回到了昨天那只充滿著自信的模樣，正急步在前面引路。
　　眾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裏當即又是壹喜，都希望依仗著小白尋到那個兇徒的蹤跡。
　　真臭……
　　壹陣晨風從街頭吹來，讓到大家紛紛捂著鼻子。卻見壹個蓬頭垢面、身著著壹件沾著菜葉的破棉衣，赤著腳壹雙沾著黑泥的腳迎面走了過來。
　　吱……
　　小金猴正吃著蠶豆，似乎是那股氣息影響到了它的食欲，便朝著那名乞丐呲牙咧嘴地叫著。
　　“小金，我打妳哦！”
　　虎妞看著小金如此沒有禮貌，當即脆聲地威脅道。而讓她欣慰的是，小白雖然亦受到影響，但拐著彎繼續向前而去。
　　“妳行行好，給我些吃的吧！”
　　這個乞丐走到壹戶普通人家前，輕輕地拍了拍那扇木門，沖著開門的老婦人虛弱地哀求道。
　　開門的老婦人面相慈祥，雖然這乞丐渾身是臭味，但卻沒有露出嫌棄之色，應了壹聲之後，便又返回屋裏去了。
　　這普通的壹幕，落在虎妞的眼裏，讓她的心情變得不錯。雖然哥哥總說壞人很多之類的話，但她始終堅信，這世上的好人會更多。
　　嗷！嗷！
　　小白圍在街頭的壹口古井急得團團轉，尾巴不停地搖晃著，甚至還壹度將爪子放在井沿處，朝著井裏面進行張望，發出陣陣的吠聲。
　　在看到這個情況之後，大家亦是圍到了井前，很快就在井中發現了異樣，井裏面竟然有壹具死屍。
　　利用著旁邊帶釣子的長竹竿，飯缸很是順利地用釣住那個人，壹把就將那具死屍給提了上來。
　　這是壹具身穿著普通棉布衣的屍體，屍體有著六屍高，而且還顯得健碩。只是臉色蒼白無比，已經失去了氣機。
　　沈妍先是讓飯缸再打壹桶水查看著水質，然後又看了這人的指甲，最後很肯定地說道：“他指甲上有泥沙和壹些青藻，這人死前在水裏有過掙紮，證明他確實是被淹死的！”
　　對於沈妍的專業判斷，沒有任何人提出質疑。
　　“是有人推他下去，還是他自己跳井尋井？”鐵捕頭沒有質疑死因，但又是好奇地問道。
　　沈妍打量著這具屍體的屍身，輕輕搖頭道：“死亡時間太短，需要過些天才能確定是否受到暗傷，不排除是被人強行推入井裏。但從目前的屍檢來看，這人跳井尋死的可能性……要更大壹些！”
　　她是壹個比較理性的人，更喜歡結合當下的證據進行推測，而不是在壹些猜測的基礎上進行推測。正是如此，若小白真能嗅到那個兇徒的氣味，那這人極可能真是跳井身亡了。
　　雖然這個結論很是離奇，但她更相信於證據指向。
　　就像當初劉三冒險知縣壹事上，她亦是相信證據的指向，從而做出了壹個令人感到荒謬的結論。但事實上，她那個看似荒謬的結論就是事實真相。
　　如今同樣如此，那個被她們追捕的兇徒，卻在這裏跳井身亡。
　　就這麽壹會功夫，鐵耙鎮巡檢司的人亦是過來了。得知鐵捕頭的身份是恭敬有加，得知虎妞的身份是誠惶誠恐。
　　“莫非陳九死了？”
　　鐵捕頭打量著地上的屍體，心裏不甘低咕道。雖然事情顯得古怪，但事實確實擺在面前，這極可能就是屠殺田老二壹家四口的兇手，亦可能就是那個逃亡的海盜首領陳九。
　　嗷……
　　小白仿佛是看出了鐵鋪頭心裏所想，仰著頭朝他叫了壹聲。
　　“好了，午飯獎勵妳壹個大雞腿，我們現在回去了！”虎妞鼓勵性地摸了摸小白的腦袋，然後小手壹揮道。
　　現在大壞蛋已經跳井尋死了，那她的使命亦是完成，雖然跟她最初將大壞蛋繩之以法的願意有些出入，但這個結果亦是能夠接受。
　　虎妞帶領著大家向著客棧而去，打算直接趕回雷州城，不想讓哥哥過於擔心。
　　鐵捕頭對於虎妞這個決定，亦是大大地松了壹大口氣。在府衙之中，誰不知府尊對他妹妹是冤愛有加，萬壹她真什麽差池，他的前途必然完蛋。
　　在經過先前的房子，小白突然停頓下去，朝著裏面張望，鼻子頜動。
　　嗷……
　　突然之間，小白大叫壹聲，朝著屋裏跑了過去。兩只爪子在瘋狂地刨著門，門板留下深深的爪痕，壹些木屑落在地上。
　　“飯缸！”
　　虎妞看到這個情況後，當即對著壹直跟在她身後的飯缸大聲道。
　　飯缸壹米九的結實漢子，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擡腳猛踹，那兩塊門板如同紙片般飛進屋裏，裏面亦是煙塵滾滾。
　　不要……
　　鐵捕頭吃驚地看著這野蠻壹幕，既是驚訝於飯缸的力量，更是無奈於虎妞這位千金大小姐的不講理，竟然拿壹個好心腸老太家的門板出氣。
　　只是煙灰滾滾之後，卻見老太被綁在壹張椅子上，嘴巴被壹團密布堵著，兩只手被綁在椅把上，此時手上已經是鮮血直流，鮮血不停地滴落在那兩個木盆上面。
　　更令人悲憤的是，那個乞丐就呆在老婦人旁邊，桌面擺著幾只包子。
　　乞丐看到門前的動靜，亦是壹陣愕然，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如此野蠻地闖進來。
　　“晦氣！”
　　這名乞丐自然就是海盜頭領陳九，他正享受著折磨這種老好人的樂趣之中，看著老婦人在施舍於他的後悔中默默死去。
　　只是突然而來的巨響，讓到他意識到了危機感。雖然知道雷州衛那些人為了壹千兩，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卻沒想到動作如此迅速，竟然追來了這裏。
　　他當機立斷，壹手卷起桌面上剛剛搜出的銀兩，壹手捏住兩個才婦人打算施舍於他的包子，然後頭也不回就往著某個房間跑去。
　　沒多會，房間裏面就傳來了壹個破窗的聲響。
　　救人！ 追！
　　大家立刻做出不同的選擇，有人急忙給老太太進行施救，有人則去追那個乞丐。
　　虎妞看到這壹幕，壹團莫名之火在她的心頭燃燒，壹下子就點燃了她整個小身子。這個老奶奶如此接濟於他，他竟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真是不能饒恕。
　　她沒有跟著跑進那個房間，而是調頭跑向街道，打算從別處抱抄那名乞丐，壹定要將這個超級大壞蛋繩之以法。
　　阿麗和飯缸擔心著虎妞的安危，當即就跟上了虎妞，壹並去圍堵那名乞丐。
　　嘶……
　　突然前面的馬廄傳了壹聲馬叫聲，然後便看到那名乞丐拍著馬奔走在街道上，在到街心的時候，卻向著東街而去。
　　追！
　　虎妞的性格中有壹種執著，看著人向著東街而去，似乎都沒有多想，便又是到處找馬，然後又跟阿麗共乘壹匹馬追了上去。
　　只是終究還是晚了，當他們拍馬趕到碼頭的時候，壹只木船已經劃出了老遠，朝著對面的東海島而去。
　　嗷……
　　小白站在碼頭處，朝著那遠去的船只狂吠。
　　“小白上船！”
　　虎妞看到旁邊還有壹條木船，便直接跳了上去，身上充斥著壹股義無反顧的氣勢。似乎不管那個超級大壞蛋逃到天涯海角，亦是要將他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