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九章 責任與肩膀（二）
贅婿 by 憤怒的香蕉
2019-2-1 17:28
忙忙碌碌地過了元夕，斷斷續續的雪才停了下來，理論上來說將到chūn天了，走過街頭時，天空仍舊是鉛青鉛青的，兩側院墻間，唯有吐出的幾支梅花鮮艷。
往雲竹錦兒居住的院落過來時，他通常是不坐馬車的。今天就更加想走壹走，回想心中的迷惑，來到京城之後，或者更早之前做過的事情。轉眼間，來到這裏已三年了，回想初到時的心態，如今也已經適應了這裏的朱門深院、明瓦青墻。Www.DouLaidu.com
ì裏所見，夜裏所思，會在人的心裏堆積起來，給人以身處某地的實感，然後更多的事情就會瑣瑣碎碎的過來，填補人所能感受的每壹分空隙。
三年裏發生了許多事情，他不知道這個開端算是好還是不好。他就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人，也不見得有太多無病呻吟的愁緒，事情壓過來，將它解決掉，這是很簡單的模式。就算遇上不好解決的事情，他總也能從心中理出線索來。
追打的孩子從身邊跑過去了。
雲竹的信箋就在衣袖之中放著，微微的有些發燙。半年前那場雷雨之後，雲竹與他有了關系，想要離開時，是偷偷摸摸地走的，但這壹次卻不壹樣了。寧毅能夠明白其中意義的不同，上午的時候他想過壹陣子，然後就這樣壹路過來，倒是走到小院門口，舉手敲門時，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敲了下去。
開門的是錦兒，癟著臉看他，手裏拿著門閂。兩人對峙了好壹陣子，寧毅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先進去，有什麽話等會再說好不好？”錦兒這才扔掉門閂。轉身走在了前頭。
經過庭院時，院落壹側的臘梅還在開著，前方的廊道外，有堆著的小小雪人。寧毅問清楚雲竹此時正在廚房做飯，壹路過去，錦兒氣了壹陣，追在後面想要踢他，被寧毅避過去了。
院落後方的廚房裏傳出煮菜的聲音，寧毅在門邊停了停。吸了壹口氣，從房門進去。與江寧秦淮河邊的那棟小樓比起來，這個院落的廚房不算小，雲竹穿著素白的衣裙站在竈邊，發絲在腦後挽起來。戴著兩直簡單的珠釵，廚房裏有菜的香氣、血腥氣，砧板上有各種的作料，壹只碗裏盛著雞血。廚房此時已經被打發出去了，這裏的壹切，想必都是雲竹壹個人作的。
寧毅看了壹陣，從後方走過去。雲竹偏了偏頭，看見是他後，嘴角露出微笑來。走到雲竹背後，寧毅伸手抱住了她。兩人的臉頰貼在了壹起，雲竹閉上了眼睛。
“我收到妳寫的信……”
“嗯。”
“妳想去宣州。”
廚房裏菜還在煮，兩人的語調都有些輕，寧毅放開她後。微微笑了笑，蹲到壹旁。往竈裏扔了壹根柴：“我如果說……不許妳走，妳會怎麽樣？”
雲竹蹲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腿上，看著土竈裏的火光，笑著往寧毅那邊靠了靠，柔聲道：“那我便不走了，妳是我的男人，妳說怎樣，雲竹便會怎樣做的……不過雲竹的郎君，卻不是那麽霸道的人。”
“妳倒是第壹個這麽說我的人。”寧毅搖了搖頭，雲竹起身擺弄鍋鏟時，他沈默了片刻，“妳知道的，如果妳真的只是想會父母的老家去看看，我壹定答應的，但這次不壹樣，不是嗎……我給了妳很大的壓力吧……”
雲竹沈默片刻，卻也搖了搖頭。寧毅揉揉額角，雲竹小跑到壹邊給他搬來小板凳讓他坐下。病愈之後，她拜托了幾個月來的虛弱，又如以前壹般，顯出柔韌又素凈的氣質來。廚房裏安靜下來，寧毅坐在那兒燒火，雲竹來來回回的切菜煮菜，食材是壹只雞，菜則做了好幾道。寧毅與雲竹之間，實際上已有頗多的默契，唯有這壹次，她讓寧毅覺得有些麻煩。
像是以往壹般的小家庭，不多時，飯菜都已經煮好。寧毅、雲竹端到客廳當中，與錦兒壹道吃午飯，菜肴倒是jīng美，寧毅、錦兒的食yù卻是不佳。飯後收拾完畢洗過碗，雲竹去到樓上，為寧毅泡了茶，又拿了前幾
ì未曾念完的故事書讓寧毅讀。二樓的房間溫暖，寧毅讀到壹半，雲竹已經趴在他的腿上看似要睡去，錦兒卻沒有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聽門。
“我們今天中午吃的是雞……”書讀到大半，寧毅口渴停下來喝茶時，趴在他腿上的雲竹方才笑了起來，輕聲說了這句。寧毅按下書，等她說話。
“立恒……我們認識，快三年了吧，妳還記得第壹次見面時，我便是在殺那只母雞嗎……”她語氣輕柔，“雲竹覺得這壹生最好的事情，便是那次將立恒壹同拉到了河裏。”
“是啊，救了妳妳還給了我壹耳光。”寧毅伸手撫動她頭上的發絲，順手拔掉了珠釵，雲竹閉上眼睛，如同貓兒壹般的躺著。
“雲竹總是妳的人了，要怎樣報復都可以了。”她將臉頰貼在寧毅腿上，笑著晃了晃，“後來……發生了好多事情……那個餅攤、松花蛋、竹記、我學會了殺雞，學會了做菜……妳每天早晨從河邊跑過去，妳可知道我每
ì最盼著的，就是妳從那邊跑過來坐上壹會兒，跟我說幾句話……”
“然後到底怎麽回事？”寧毅皺了皺眉，順手將她拖過來，直接問道，“這次為什麽要走？”
“然後。”雲竹縮在他懷裏沈默了片刻，“然後……立恒給了自己太大的壓力。”
“壓力……”寧毅皺起眉頭，然後搖了搖頭，“我解決過很多事情，雲竹，其實根沒什麽，我處理得來，壓力當然會有，但根不算什麽。男人就是要對自己狠壹點的……”
“所以我也奇怪啊，我的男人是個怪人。”雲竹柔和地笑起來，她吸了壹口氣，輕聲道，“立恒，梁山在妳面前都不算什麽，家國大事在妳面前也不算什麽，可是區區幾個女子，妳卻為難了，妳最奇怪的地方便是這裏了。對身邊的人，妳看得比家國大事還大，我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但也因為這樣，我想出去散散心……”
“我沒有因為妳為難！”寧毅有些苦惱，否認之後，斟酌著語句，“其實……也不是這麽說，簡單來說我覺得對妳們不夠好……”
“還不夠好嗎？”
“不是壹回事。”
“可已經夠好了啊，這幾個月，妳陪著我看病，陪我散心，過來陪著我聊天，讀書，整
ì裏cāo心……”
“所以妳覺得耽誤了我的事情，我還是給了妳壓力。”
“沒有啊。”雲竹抱著他的手，躺在那兒仰起頭看他，柔聲搖了搖頭，“立恒，妳給了妳自己壓力，妳聽我說好嗎？”
她笑了笑：“雲竹這壹生，有好的東西有壞的東西，要說好的，我遇上了壹個值得托付的男人。若說壞的，青樓裏的那幾年，提心吊膽的，我想是跑不掉了……立恒，我以前是官家小姐，在青樓裏，她們說我心氣高，從青樓中出來以後，她們也說我眼界高。可我的心氣兒終究是不高的，特別是跟了妳以後，雲竹……怎麽樣都可以了，好好的壹輩子，壞壞的壹輩子，可我也知道的，妳怎樣都不會負我……”
“我想呆在妳的身邊，哪裏都不想去……當妳的妾室也好，養在外面的女人也好，我都是心滿意足的。立恒……女人很奇怪的，也許只是我吧，我只擔心，有壹天妳真的不要我了，我真的成了妳的累贅了，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這樣子想來想去，就生了病……”
“可只要我還有些用處，這副身子也好，唱歌給妳聽也好，陪妳說話解悶兒，哪怕妳在外面真有什麽不開心的，回來了像壹般家裏的男人那樣發脾氣，打我壹頓，然後妳心裏開心了，我心裏也會開心的……立恒，我以前沒跟妳說起過這些，怕妳覺得我奇怪。”
“在青樓裏的那會兒，我也想過將來有壹天會像其他人壹樣，嫁人了，當人小妾，也許遇上幾十歲的男人，喜歡妳時寵幸妳，不高興時將妳打罵壹頓。那時候害怕得不得了……可後來想到立恒，我有時候就想象有壹天，妳在外面不開心了，我想盡法子想讓妳開心，妳生起氣來，甚至打了我壹頓，也許還下重了手，打得頭破血流的，然後妳的氣就消了。我想起這個，心裏竟然覺得是開心的，然後就……嗯……想妳……”
她說起這個，微微的有些羞赧，臉上輕現出酡紅的顏sè來，聲音更輕了：“雖然我知道，立恒妳永遠不會對我做出這種事情來，我反倒想要為妳這樣。女人啊，就是這樣的……”
寧毅低下頭，眉宇微蹙，輕聲嘆息：“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妳可以這樣，我當然得對妳更好點，我有壓力，也是正常的。”
“可我卻不希望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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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〇章 責任與肩膀（三）
“可我卻不希望這樣啊……”
小樓之中，雲竹望著他，道：“妳想對妳家娘子好，想對小嬋好，想對錦兒好，想對我好，都是很好很好的心思。我們也都喜歡妳，可總有些事情，不該是妳的責任……立恒，如果說在青樓當中有什麽是好的事情的話，它總算教給了我怎麽猜懂妳，怎麽取悅妳的領。我說過啦，如果能夠為妳做點什麽事情，我心裏會非常高興的……”Www.DouLaidu.com
寧毅苦笑：“所以妳覺得，問題已經嚴重到需要妳離開，讓我冷靜壹段時間的地步了嗎？”
雲竹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但其實……我也確實想要回宣州看壹看。立恒妳到底希望我們過成什麽樣子呢，我也不清楚，想要好好想想，竹記也不要我了，我在想是不是要出去繼續教琴，或許在家裏寫壹樂譜出來……但總之聶雲竹這個女人已經是妳的了，心和身子，永遠都是，立恒，我會壹直靠在妳身邊，甩也甩不掉的了，誰叫妳上次把我追回來了呢……”
輕柔沁人的嗓音緩緩地飄在房間裏，寧毅嘆了口氣。
“是啊，畢竟不開心的時候還可以把妳打著玩。”他搖了搖頭，將雲竹推倒在被褥間，拉開了她的腰帶，“其實我覺得，妳也許只是缺個孩子……”
分開衣服，露出下方純潔的，雲竹迎合著他的動作，溫柔地笑望著他。房間裏氣息變得曖昧起來……
來時的預想或許不是眼前的這種，寧毅也知道，如果自己非常霸道地說出讓雲竹不許走的話，她自然也會留下來。但到得最終，寧毅也沒能說出來。只是叮囑道：“我安排人，妳要隨時讓我知道妳在哪裏，不許跑掉了。”
到離開時，仍在跟他賭氣的錦兒過來，卻終於是挽起了他的手，寧毅笑道：“妳早就知道了，想提醒我的，對吧？”
他記得錦兒上次柔軟的擁抱，叫他不要想那麽多時的話語。錦兒擠了他壹擠：“我不知道。”片刻後又低聲道。“我要配雲竹姐壹起走的。”寧毅自然明白。
於是到得正月十九這天，雲竹與錦兒終於還是啟程了，此時冬雪逐漸開始消融，寧毅安排了護衛、仆人，右相府也有安排人手跟隨。宣州位處南邊。相對於梁山距離汴梁，還要遠壹些，但畢竟已經是江南的富庶之地，安全終究有保障。
寧毅知道是自己出了些問題，心道不妨放空壹段時間，仔細想想也好，順便的。手頭上也有許多事情要做。
這段時間裏，祝彪應該已經從獨龍崗那邊啟程過來了，同行的估計還有扈三娘。汴梁城中，兩家竹記都已開張。生意還算不錯，其中許多地方都已用上煤爐，既新穎，也顯得方便。
與竹記搭配的是壹個名叫“興福祥”的小店面。其實就開在竹記之中，暫時只出售新箍起的小煤爐。也承接固定打竈的業務，藕煤的出售都是送貨上門，其實與現代的情況已經類似。雖然是新穎事物，但並沒有到異常火爆的程度，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展開，寧毅倒也並不著急，如今店鋪裏有相府的參與，自從煤爐往左右相府中送了之後。倒是有好些官員都來買了回去，利潤還算不錯，而廣告要做開，總還得壹段時間才行。
寧毅正在籌劃這些事情。雲竹離開之後，他的心情其實未見得好，也明白是大男子主義的xìng情作祟。但醫者未必能自醫，心情上找到出路需要時間，想要有個解決的方法，更是需要時間。接下來的時
ì裏，檀兒則忙碌於布行的事情，據說有幾個商家對蘇氏的布行並不友善，對外的因由是女子掌管的鋪子，不成體統，而實際上，據說話語出自京城的壹個大商家，名叫左厚。
據說這左厚是儒商，聽說蘇氏布行乃是女子拋頭露面，說了壹句不太滿意的話。麾下的或是與之有關系的壹些商人就聯手起來斷了蘇家的生絲供應，如今蘇氏布行的幾種好布估計都要出問題。
檀兒偶爾跟寧毅說起，寧毅便也打聽了壹下。
“左厚的左家不簡單啊，他其實是左端佑的堂弟。當初的密偵司能成立，中間的壹個人就是左端佑。王其松死後，黑水之盟，左端佑跟秦嗣源吵翻了，從此絕交，但也算是君子絕交，不出惡語的那種。左家的影響力很大，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在朝堂上下都有關系……妳打算怎麽做？”
說起這個時正是夜間，夫妻倆在臥室裏閑話，檀兒拿著針線在自得其樂地繡壹朵花：“左家的勢力是大，但做生意的又不是他壹家。左厚說了壹句話而已，那種地位的人怎麽會壹直盯著咱們，估計說過之後就忘了。我已經聯系了走南面的兩家絲商，準備到木原縣那邊建個作坊，那邊什麽都便宜，貨可以運進京城，生絲可以少成。”
“木原縣？”
“跟這邊，大概有壹百多裏。”
“喔……”
寧毅點點頭，做生意雖然說靠關系，但總不能事事都靠關系解決，對手和敵人永遠是存在的，解決問題終究是壹種樂趣。見寧毅點頭，檀兒望著他：“因為選定了地方，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會過去，我得看著那邊作坊建成，還有些事情要談。”
“不能定去嗎？”寧毅皺起眉頭。
“定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木原那邊比較比較重要……”
“……哦。”寧毅想想，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話，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可以陪妳壹塊去……其實，如果真有什麽問題，我可以讓山月去左家拜訪壹下。左端佑跟秦嗣源是鬧翻了，但當年王其松的人情還在，壹個布商，他們不至於刁難。也是說句話的事情。”
“不用了，我又不是沒出去過。”檀兒笑望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寧毅點頭：“再看。”他與檀兒之間，關系終究是好的。
檀兒此時說的事情，在他心中稍稍留下印象。但事實上，壹年之計在於chūn，元夕過後，右相府也是異常的忙碌。新的壹年開始，北地的戰事還會繼續。如今大英雄郭藥師已經進京，又是加官又是授銜的。而在北方壹地，密偵司接到的信息是常勝軍瘋狂抓丁，為新壹年的戰爭做準備。
雖然這樣的事情往往會導致民生雕敝，但密偵司這邊也知道是沒有辦法。而右相府。則需要負責籌算所有的物資錢糧調配問題，寧毅參與其中，也在這些務實xìng的問題上開始忙碌起來。
相對於笨拙的感情，他在這些事情上卻是駕輕就熟，轉眼間便取代了堯祖年、紀坤這些人的位置，負責監督和進行總的統籌、預算，只是在各種調配計劃之類的務實xìng問題上。堯祖年等人又要比他有經驗，雙方配合相當不錯，以至於這幾天裏大家又在說，讓寧毅不要再跑去經營勞什子的酒樓。趕快出來當官吧。秦嗣源甚至開玩笑地說，可以直接將他硬塞到戶部裏去，誰有意見，便出來與他理論。
正月二十八這天下午。寧毅回來得倒是早，心中想著晚上將檀兒小嬋帶出去逛逛。抵達家中。回到居住的院落時，聽見孩子似乎在哭，有人正在逗弄他，哭聲也就漸漸止住了。但院落之中沒什麽人，房間之中正在逗弄寧曦的是娟兒。
“人都去哪了？小嬋呢？孩子是不是餓了？”
“少爺剛剛吃過nǎi了。”娟兒坐在床邊，抱著孩子，望著他低聲道，“小嬋她，她跟小姐去木原縣那邊，姑爺不是知道的了嗎？”
“呃，小嬋……我知道檀兒去木原啊，但小嬋她跟著去幹嘛……等等，妳……”寧毅皺起眉頭，陡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妳家小姐呢？”
房間壹側，早兩天收拾起的包裹，此時已經被拿出去了。娟兒道：“小姐她們，還在側門那邊吧，不知道有沒有走……”
“怎麽回事。”寧毅喃喃說了壹句，轉身出門，卻見院落那邊人影走過去，他陡然將對方叫做：“蘇定！妳過來！”
走過那邊的便是蘇定。蘇家的幾個堂兄弟中，他是跟隨著檀兒打下手的，其余的人則跟在寧毅身邊，此時將他叫了過來，寧毅才問道：“木原縣到底是怎麽回事？妳最近又在負責些什麽？檀兒為什麽不叫妳去，非得親自去！”
蘇定臉sè糾結起來，有些吞吐支吾，但隨後還是輕聲道：“二姐夫，妳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麽？”
“他們都說妳算無遺策，不過老實說，女人的事情嘛，二姐夫妳應該……”
“妳在說什麽東西？”
寧毅有些生氣，蘇定也就不敢再支支吾吾：“聽說，其實……我也是聽說，那個聶姑娘走了，二姐前幾天聽說了這事，她在房間裏發呆了壹個下午呢。當然，二姐夫，我是覺得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沒什麽，妳只要不讓二姐傷心就行了……而且對二姐來說這怎麽都是件好事啊，我也有點想不明白……”
寧毅楞了楞：“她怎麽知道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聽說來到京城以後，二姐跟那位聶姑娘是見過面的吧。其實我覺得，以二姐的jīng明，她又滿心掛著妳，這些事情知道了也不奇怪……”
蘇定的絮絮叨叨中，寧毅過了這邊院落。到得側門附近，才看見壹群人都聚在這兒，馬車已經備好了，檀兒正言笑晏晏與家人們暫作告別，小嬋抱了個包袱跟在壹旁。眼見寧毅此時過來，卻也是楞了壹楞，伸手戳戳檀兒的手臂，檀兒朝這邊望過來，下意識地笑了笑，但目光之中，閃過了復雜的神sè。
眾人便回頭與寧毅打招呼，寧毅揮了揮手，過得片刻，方才走到近處：“我……我有些事情要跟檀兒說，大家……”
他揮手之中，眾人便也表示了解地離去了。
檀兒站在那邊，雙手交握在身前，靜地笑。寧毅看著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沒有啊，就是去木原縣壹段時間。”
“小嬋也跟過去？”
“她……”檀兒看了小嬋壹眼，“她非得跟過去……”神sè如常地說到最後壹個字時，語調卻不自覺的咽了咽，像是壹般人委屈時的聲調，但此時看來，又大有不同。檀兒皺起了眉頭，有種拒絕交談的神sè。
“有什麽事情，妳總得跟我說的……”
檀兒搖頭。
“妳扔下小曦算怎麽回事……”
檀兒繼續搖頭。
“就算……就算是因為聶雲竹的事情……”
“我知道她離開京城了。”
這壹次，檀兒終於擡起頭，開口說了這句。平鋪直述的語調。寧毅皺了皺眉：“對啊，她已經走了，但是……她走了，妳為什麽還……”
“我沒有想讓她走。”
寧毅想說我也不想讓她走，但這種話終究是出不了口的，他看著眼前的妻子。有著少女容sè卻也有著比少女更成熟心態的女子帶著撐起來的剛強看著他：“我……我呆在這裏，不想讓妳覺得，是我趕跑了她的……”
“妳開什麽玩笑，妳知道不可能……”
“可是她走了，我留下了，她傷心，我開開心心的，妳就是會這麽想的，妳就會覺得對不住她……”檀兒目光冷澈地望著他，然後咬緊牙關，身子都抖了抖，試圖將清醒中帶著的哽咽壓下去，她連續呼吸了好幾次，終於道：“相公，我其實……其實壹直沒有很認真地問過妳，妳跟我成親以後，到底有沒有記起以前的事情來過？”
寧毅想了想，看著她微微搖頭：“沒有，壹點都沒有。”
檀兒的眼淚便掉下來了：“妳看，妳忘記以前的事情後，就是另壹個人了。我以前不在乎，我其實……對以前那個寧立恒也不會在乎，可這樣壹來，有壹件事從見過聶姑娘以後我就壹直在想。我想……我對妳不好，我逃婚，跟妳分開房間住，那時候我還覺得，我對妳已經夠好了，總有壹天我會成為妳的娘子的。可是我查過聶姑娘的事情以後，我忽然想到……”
“我忽然想到的是……這樣壹來，妳跟聶姑娘之間的感情……”她哭了出來。
“……是不是比跟我還要早？”
庭院之中，檀兒哭聲淒然，他壹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聽檀兒在說。
“妳是不是很早就跟她兩情相悅了，以妳的xìng格，妳沒有把蘇家當成過壹回事，是不是有那麽壹段時間，妳還想過離開蘇家，跟她壹起走了……”
“餵……”寧毅靠近她，檀兒往後退了退。
“我不介意妳把她娶回家裏，我也不介意妳喜歡她她喜歡妳，我也不介意她生病的時候妳帶著她到處去走，我甚至不介意妳讓秦相那邊收她做義女。我只介意壹件事情，妳知不知道……”
寧毅抓住了她的手臂，而眼前的妻子第壹次的掙脫開了。
“妳是我相公啊——”
她哭著，喊道。
寧毅的心中，陡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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