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無招勝有招

　　夜色漸濃，海水寂寂，風也淒清。
　　在大海上漫無目的飄流，也忘記數算合共經已過了多少天。夢兒在可人的陪伴下，總算每壹日夜都能熬過去。
　　那百搭最懂得他心意，總在最合適的時間便釣來幾尾魚，再用柴火燒香，端上來教大家都吃個飽暖。
　　夢兒頁的好想知道小白跟“天皇帝國”之戰結果究竟如何，還有，耶律夢香墬下懸崖生死未蔔，他更總是時時記掛未能片刻忘懷。
　　從兒時到成長，夢兒都是跟在小白及耶律夢香之後，所幹的壹切壹切，幾乎全跟兩人有關。
　　他的生命壹直跟二人有著緊密聯系，這段日子來卻被迫分開，心情難免浮浮難定。只要有機會，非要趕回去“皇京城”不可。
　　可人輕輕撫摸夢兒的雙腿，臉上盡是歡悅，這個當然了，夢兒的腿傷已完全痊愈。
　　這都是那船夫老翁的妙手回春，只見他每天從船艙裏取出壹些草藥來，以百日搗爛，再敷貼在夢見雙腿之上，日子有功，雙腿的骨也就漸漸好轉，神效非常。
　　可人看見夢兒好轉，心情自然大樂，原來簡簡單單的她，快樂也來得好直接，毫不曲折。
　　夢兒最愛看可人笑，她笑得直接、笑得清純，只要看看她心花怒放的燦爛笑容，心頭自然十分暢快、滿足。
　　甚麽寶貝東西來換，夢兒也都不要，只要靜靜的看她亂跳亂笑，高高興興，人生就好美滿。
　　月正當空，又是夢兒往見那船夫老翁的時候了，自從上了船後，老翁命他每壹天夜裏按時相見。
　　夢兒得老翁治好腿傷，內心十分感激，但更重要的，是夢兒發覺老翁的壹雙手掌非比尋常。
　　平常人的手是壹般平滑，練劍者總會有粗糙的感覺，那是因為每天手執劍柄，緊握轉動磨擦所致。
　　而老翁的手卻與普通人迥然不同，兩手掌都有凹陷的劍柄形狀，由此可見，老翁用劍已達登峰造極化境。
　　好奇怪，夢兒竟然跟老翁相當投緣，對方非但每日為他療傷，更且和他壹同練劍。
　　這壹夜，夢兒又去船頭找老翁。他已被這位神秘的壹代用劍高手深深吸引住。
　　老翁所傳授的劍法、招式，果真是獨步天下，卻又極為有趣，非悟性高者實難掌握每壹夜，當學劍完畢，夢兒總是心神恍憾，全然投入了劍學的汪洋大海，抽不了身。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問題、太多的奇招……，夢兒拔不了“傳奇”出來，也許就是自己在用劍方面尚未達至登峰造極之境。
　　老翁靜待夢兒的到來，這麽多夜了，他就連半句有關劍招的說話也不會談論，就只是教。
　　不用口，如何能教？
　　夢兒走上前去，就坐在老翁前面，先呼壹口大氣，心神合壹，跟著緩緩的伸出右手來。
　　對坐著的老翁也壹樣，同是以好緩慢的速度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跟夢兒的手觸碰。
　　兩手碰上了，二人同時便合上眼，兩皆不動。忽地，夢兒先移掌向右，搶前轉斬，惟是老翁右肘壹曲，粗腰逆轉，便卸去了夢兒攻擊。但夢兒卻原來早已料到老翁此變，他沖前的同時右手壹翻轉，便直插前攻，出其不意的攻向老翁咽喉。
　　老翁感到夢兒變招極速，來不及回手擋架，手肘偏移，撞向夢兒手膊，便把夢兒的攻勢化解了。
　　只見壹老壹少，兩手在空中翻飛鬥個疾速連環，互不相讓也未肯慢下來，煞是好看。
　　兩人壹攻壹守，夢兒這從來對兵器不大熟悉的家夥，明顯的右手已十分靈活，進退閃攻，快若閃電，絕對不能小覷。
　　突然壹聲耳光響起，只見夢兒臉頰上多了個五指掌印，痛極難當，看來他是中招了。
　　原來二人有著默契，只要誰個先被對方摑中或以手打中身或臉，便要立即停止對戰。被打中的當然就是敗方，而多天下來，敗的就只有壹人——夢兒。
　　這兩手互纏，練習手的反應方法，是老翁自創的古怪練劍方式。老翁半句也沒有好好解釋清楚，只靠夢兒獨個兒去想。
　　練習了多天，夢兒的想法是老翁假設二人同時持劍，劍來劍往，妳攻我守，我攻妳守，壹般練習都必然是依著壹定“招式”去練，就算對練者是另壹門派的新遇上者，也都壹樣。
　　妳學壹套或十套劍法也好，我也學了十套八套劍法，來個比武試劍，結果無論妳我如何拼戰，也走不出這二十套劍法的招式。
　　妳有二百招，攻出壹招，再攻下壹招，每壹招都是源自十套劍招內的其中壹招我也有壹百八十招，所攻所守，同樣是從所學的招式裏以心思想出來，力拒或攻。
　　對戰之時，因為熟能生巧，練習多了，便能以快速的方法隨意變招應戰，但總的而吉，無論如何變、如何戰，雙方也不可能脫離數百招的框框、十分可笑。
　　可笑，是因為天下之大，劍招無數無萬，妳學得二、三百招便行走江湖，以此二、三百招來對敵，相比下豈不太渺小。
　　為啥不先練好五百招？五百劍招總勝過二、三百招吧！
　　為啥不先練好壹千招？壹千招更勝過五百劍招吧！
　　唉，再數算下去，其實學多少劍招也難以作出肯定答案，因為絕難定出標準來老翁所教的方式，就是無招勝有招！
　　他毋須用口去提示、用口去指導，雙方以手作劍，互纏對打。劍本來就是用手執持而戰，只要洞悉敵人手的動作，也就清楚他的劍式那來龍去脈，不會出錯。
　　憑借的是“感應”！
　　以雙手代劍對戰，好處是練習時反應好快，不再局限於壹定的劍招，雙方憑感應攻守，反應自然更暢順。
　　感應、反應，基本就包括了所有招式，用壹定的劍招對敵，原因只是用劍者被框框鎖住。
　　其實劍招無窮變化，每壹次出招都可以突破、改變，毋須固定在壹定範圍之內。只可惜明白這道理的人並不多，為甚麽呢？
　　就如妳曾踏上過成功路，某種方法令妳成功，好自然妳便在下壹次又用回上壹次的方法，如是者愈成功愈固守舊法。
　　這就是“故步自封”！
　　因為成功，成功變作經驗，經驗便成了捆綁。
　　妳不妨想想，妳的“招式”總有個局限數字、範圍，敵人要是早有預備，豈不輕易將妳壓倒、破解？
　　變，本來就是成功之道。只有變幻才是永恒，天下沒有不變的招式永遠成功，憑感應變幻莫測，敵人才不可能捉摸到妳的“成功招式”。
　　夢兒花了好多天才想出以上的道理來，但他心裏仍在想，要是莫問在，也許他好容易便想得通透，更可能壹坐下來便把練習的方式也變化提升，因為他是笑莫問莫問是夢兒最希望戰敗的人，不知那廝現在又如何呢？
　　再來，再以感應出招！
　　夢兒每每想到莫問便按捺不住，精神振奮，刺激殺性，壹鼓作氣，當下攻得更狂，守得更嚴密。
　　只是坐在對面的老翁依然鎮定不亂，不論夢兒如何急變疾攻，老翁還是好輕松對拆。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壹陣陣叫喊救命之聲，老翁未有反應之時，夢兒卻已停了下來。
　　夢兒道：“聽來是小孩子的聲音，正向我們求救！”
　　老翁沒啥表示，夢兒向黑夜遠處望去，撕下身上壹小塊衣袖，借油燈的火燃燒著，使勁射出大海去。
　　登時有火光照亮漆黑的靜海，原來壹塊木頭被壹雙大約六歲的小孩抱住，隨水流漂動至船的三丈以外。
　　夢兒側隱心念剛動，已見壹條人影射出跳落大海去，這個當然是對任何人都極之了解的百搭。他猜想到夢兒要救人，也就立即躍下水裏，把壹雙孩童救了上船。
　　“嗚……！”
　　壹雙稚童上船後還是哭個沒完沒了，足足近半個時辰之久，教夢兒、百搭都束手無策。
　　壹個光頭、壹個方臉，哭得死去活來之時，突然又止住了哭聲，樣子變得非常有趣可愛。
　　為啥突然又不哭呢？
　　光頭的小孩壹輪嘴道：“我是老大，叫七嘴，他是老小，叫八舌，合起上來就是七嘴八舌。好了，名字既然知道，大家就壹定好想問明白我倆為啥哭個沒完沒了，但突然又停止了哭聲呢？”
　　在旁的八舌接著道：“原因好簡單，我倆先去茅廁拉屎，大家可以先來想想，想不到的話，便請放定壹些好吃的、好喝的東西，咱們拉完屎、吃個飽以後再告訴大家。”
　　說罷，兩個小子竟然真的大搖大擺去了茅廁拉屎，百搭在後面跟著著，守在茅廁外，先是咚咚咚糞便掉下大海的聲音，繼而臭氣薰天，他媽的果然是真拉屎。
　　除了老翁壹直未有理會兩個小孩外，夢兒、可人、百搭都傻呆楞住，真的不明所以。
　　搞甚麽鬼？
　　七嘴八舌拉完屎回來，百搭、可人已準備好壹切，二童大吃大喝，大快朵頤，跟著便倒頭大睡。
　　百搭壹向深諳推斷人內心所思所想之術，惟是這兩個小孩來歷不明，實在摸不透內心所想，不明所以。
　　七嘴八舌睡得正酣，百搭再也按捺不住，喝道：“妳兩個臭小孩，竟敢愚弄咱們，好，非要重重教訓不可！”
　　百搭正欲重罰，七嘴八舌卻登時彈了起來，十二分開心、暢快，七嘴更笑道：“是了，是了，試出來了！”
　　八舌笑道：“大概的極限明白了，以後便壹定會在界線之前停下，哈……，妙！妙！”
　　夢兒也只是模糊間有點似明非明的感覺，當下問道：“妳倆壹直在試我們，看看我們的忍耐力如何！”
　　七嘴笑道：“對了，這個很重要的啊，我們先哭個不停，但大家仍未有責罵或毆打，當然，有些大人沒同情心的，還會後悔接了我倆上船，索性掉回大海去。”
　　八舌笑道：“要是大人真的被我們的哭聲弄得又煩又怒，那我們又應當如何面對大家呢？”
　　七嘴道：“方法好簡單，用迷藥又或是毒藥，這要看看他們的反應究竟如何了，對方愈痛斥甚至虐待，我們兄弟倆便只好毒死大家，唉，人為求生，狠心也要啊！”
　　八舌道：“但怎不將所有好人、壞人、大壞蛋也壹概先毒死呢？如此豈不幹手凈腳嗎？”
　　七嘴道：“這個萬萬不能，全船人死光，唉，又哪有人替我倆煮食斟茶呢！天啊，咱們才是六歲孩童而已，不應操勞哩！”
　　面對如此壹雙足以令人頭痛致死的孩童，夢兒、百搭都呆若木雞，再也無話可說。
　　反而是可人卻十分雀躍，她根本不大能理解兩個小孩所有解釋，但二人實在趣致，她抱起來好開心。
　　七嘴也不客氣，壹被抱起便把頭兒挨向可人的軟柔胸脯，雙目發亮，不知多舒暢。
　　夢兒怒目圓瞪，百搭當下抱住二人肥腰，向船邊走去，要把兩個麻煩小孩再掉回大海裏去。
　　七嘴、八舌當下哇哇又哭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