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紉秋蘭兮以為佩

　　左貴道：“不要緊，我開些瀉下的藥，拉出來就沒事了。記住以後藥得按照郎中的交代吃，不能多吃的。”
　　“是是，多謝老郎中。”老婦滿臉是笑連連答應道。
　　左貴對左少陽道：“給孩子拿幾枚麻子仁丸。”
　　“哦！”左少陽答應了，心想老爹左貴用麻子仁丸是潤下通便的，可以用了幫著排除被麻痹的蟲體，但不可能實現驅蟲的效果，必須配合驅蟲藥才行。
　　如果讓農婦加大雷丸用量，固然能達到驅蟲效果，但是老爹已經說了這雷丸有毒，農婦絕對不敢再用，必須換藥才行。
　　用什麽藥呢？
　　苦楝皮？不行，這藥很苦很臭，孩子特別不喜歡吃，更主要的是它有毒，稍不註意就容易中毒。最好不用。
　　使君子？這藥不錯，而且香甜可口，而且很安全，唯壹的不足，就是藥效緩慢，要連續嚼服三四天之後才有效。驅蟲太慢了。不過，他在自家藥鋪和剛才在藥攤都沒找到這味驅蟲常用藥。想必唐朝還沒有出現。因為使君子最初是在宋朝才作為要藥物出現，在宋朝的《開寶本草》才第壹次作為藥物記載在醫書上的。
　　他腦袋裏把驅蟲藥過了壹遍，覺得還是用雷丸比較穩妥，孩子昨夜已經服用過，但老婦不會答應，這得想個辦法才行。
　　很快辦法就想出來了，那就是先用檳榔安蛔，檳榔這種藥也是驅蟲藥，能麻痹蟲體，從而起到安蛔的作用，安蛔之後，孩子的肚子自然就不怎麽痛了。然後再加大雷丸劑量讓孩子服用，殺死蟲體，同時，麻仁子丸能潤下，可以幫助將殺死的蟲體排出體外，避免被人體吸收產生不良影響。
　　這主意說起來麻煩，相通也就那麽片刻，左少陽拿了壹些檳榔，混在麻仁丸裏給孩子服下。那農婦道：“妳註意觀察孩子，他肚子不痛了，還要過來服壹次藥，等妳們賣完菜要走的時候，看情況再決定是否再給藥。孩子要上茅草的話，妳要跟著，看看孩子是否把蟲子拉出來了。如果拉出蟲子了，就不要再吃藥，否則對身體不好。”
　　農婦感激地連聲稱謝，付了診金六文錢。
　　過了不多久，那孩子果然肚子不痛了，很是高興，自己個跑過來告訴了左少陽，左少陽又拿出足量的雷丸，合著麻仁子丸壹起給孩子服下。拿藥服藥都是左少陽在管，左貴從來不管，所以左少陽很順利地將藥丸給孩子服下了。
　　傍晚時分，農婦的菜快賣完的時候，那孩子說要上茅草，農婦忙按左少陽的吩咐，帶著兒子去了茅廁，過了壹會，喜滋滋出來對左貴說：“拉出來了，好多蟲子呢。妳的藥真管用！”
　　左貴捋著胡須微笑著，對自己又壹次藥到病除而得意，卻不知其實是左少陽調整了用藥的結果。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回頭說中午的事。老婦帶著兒子看了病走了之後，又等了壹會，左少陽終於遠遠看見那個皮膚黝黑的姑娘，挑著壹大挑柴火到瓦市來了。
　　左少陽忙起身招呼：“姑娘，妳來了！”
　　那姑娘瞧見是他，笑了笑，挑著柴火從他身邊經過，又往前走了壹小段，在壹排賣柴火者的中間空地上停下來，喘了口氣。回頭又瞧了他壹眼。嫣然壹笑。
　　左少陽忙小跑過去，道：“我正想著妳咋還不來賣柴火呢，說不定年邊了不來了，可巧妳就來了。”
　　姑娘大眼睛閃了閃，問：“妳要買柴火？”
　　左少陽很想說是，可是他做不了主，明天他們的貴芝堂還能不能開下去都不知道，又正是缺錢的時候，買這麽壹大挑柴火回去，不把老爹老娘氣死才怪了，歉意地搖搖頭：“不，嘿嘿，我跟我爹來瓦市擺藥攤診病。可巧就在妳們旁邊。”左少陽從懷裏掏出那個小松鼠道：“妳瞧，小松鼠張開眼睛了，我餵它吃松子果仁，它吃的可香了呢。”
　　姑娘瞧了瞧那小松鼠，微微壹笑，沒有不說話。
　　左少陽道：“對了姑娘，我們也算有緣，妳救過我，還送過我這麽好玩的小松鼠，能不能把妳的名字告訴我啊？對對，我姓左，叫左忠。就住在前面街貴芝堂。姑娘呢？”
　　那姑娘瞥了他壹眼，又低下頭，銀鈴般的聲音脆脆的說了句：“我叫苗佩蘭。”
　　“苗佩蘭？佩蘭，這名字好，佩蘭的這種蘭草，是壹種化濕解暑的常用藥，而且，有壹種沁人心脾的清香。所以屈原在《離騷》就說了，女孩子喜歡‘紉秋蘭兮以為佩’。姑娘雖然沒有把蘭花佩在胸前，但身上這股幽幽的蘭草香揮之不去，卻比人家戴的蘭花還要好聞！”
　　苗佩蘭大眼睛閃了閃，下意識側頭聞了聞，似乎沒感覺到身上有什麽味道，這自然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緣故，俏臉紅紅的瞧了左少陽壹眼，又忙低下頭。
　　這羞態瞧得左少陽心中壹蕩，輕咳兩聲，掩飾地把小松鼠放在手心裏，捧著問苗佩蘭道：“佩蘭姑娘，妳說，我們給這小松鼠取個啥名呢？”
　　苗佩蘭想了想，伸出手撫摸小松鼠金黃色光滑的被毛，微微壹笑，道：“它皮毛是金黃色的，卷著大尾巴睡覺的時候象個圓球，要不，就叫它黃球吧。小孩名字不能取太好聽了，會遭神人妒忌，多災多病的，所以叫黃球好養活。”
　　左少陽聽她拿小松鼠當孩子養，撲哧壹聲笑了：“行，就叫這名好了。”
　　苗佩蘭從柴火後面取下壹個包裹，打開，從裏面取出壹小袋東西，遞給了左少陽。
　　左少陽很好奇，接過打開，見是小半袋子的松果，喜道：“太好了，這小家夥沒牙，咬不動松子，必須用松子研成汁來餵它，松果很費，我上次從山上回來摘的，差不多都用完了，正愁城裏沒地方找松果去呢。可巧妳就給送來了。謝謝！”
　　正說著話，忽聽身後老爹左貴叫道：“忠兒，幹啥呢？趕緊過來，有人瞧病了！”
　　左少陽回頭壹望，只見壹個中年婦人，籠著袖縮著脖，正坐在老爹桌前，忙答應了壹聲，對苗佩蘭道：“我去幫老爹瞧病去了啊。這松果我找個袋子裝了，回頭把袋子還妳。”
　　苗佩蘭點點頭。
　　左少陽跑過去，在壹旁坐下。左貴問那婦人道：“妳哪不舒服啊？”
　　中年婦人道：“咳嗽，怕冷，身上不得勁，稍稍壹動就冒虛汗，我是瓦市裏擺攤賣布頭的，這不，把布頭打家裏運來，還沒怎麽活動，就壹身虛汗，累得扯風箱壹樣。然後就覺得身上不得勁了，開始咳嗽。瞧見妳這有個藥攤，我守著攤子又沒空去藥鋪，所以就過來找妳瞧瞧。”
　　“這樣啊，我給妳摸摸脈好了。”
　　診脈之後，又讓把舌頭伸出來瞧了瞧，左貴道：“不妨事，這天寒地凍的，妳運東西累了出了汗，風頭上著涼傷風了，吃兩劑藥就好。”
　　那婦人道：“老郎中啊，我咋這麽容易就傷風呢？以前我身子骨可沒這麽嬌弱的，別說運這麽點東西了，再重的東西我扛起就走，到了地放下來氣都不喘壹下的。就這大半年，老是病，稍不留意就病了，壹病就全身酸痛，發燒，咳嗽，打噴嚏，啥毛病都出來了。老郎中啊，妳幫我瞧瞧，好生瞧瞧，我到底是哪不對勁？”
　　左貴想說上了年紀都這樣，可瞧了瞧她，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這話也便咽住了。
　　左少陽隨口問了句：“那妳以前生病，都吃藥了嗎？”
　　“吃啊，我還是很愛惜我這身子骨的，我可不硬拖，人家說了，‘瞞債窮，瞞病死’，這病是硬扛不得的，有病就得吃藥，所以呀，但凡有個頭痛腦熱的，我就去惠民堂買藥吃，他們那的藥丸很管用的，壹吃就好。”
　　左少陽奇道：“藥丸？什麽藥丸啊？”
　　婦人扳著指頭數叨：“象什麽‘桂枝加葛根散’、‘柴胡桂枝散’‘桑菊丸’、‘葛根散’、‘柴葛丸’啥的，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