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笤帚伺候

　　二掌櫃卻沒瞧他，只望著左貴，左貴聽了二掌櫃這話，也是著實不舒服，皺著眉捋著胡須沈吟不語。
　　二掌櫃拍拍手，冷哼壹聲：“左郎中，有句話叫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喲。現在是我親自上門求購，妳要是不賣，等我走了，妳們再後悔來找我們要賣，買不買且不說，這價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左少陽聽得冒火，騰的壹下站起來，正要說話，忽聽得門外有人叫道：“左郎中在家嗎？”
　　聽聲音便知道，是房東趙三娘來了！
　　偏巧是這時候來，左少陽憋著氣答應了壹聲，跑過去開了門壹瞧，果然是趙三娘，手裏捧著個吃食零嘴，不過不是山楂了，換成了炒瓜子了。她身後還跟著個膀大腰圓的壯漢。
　　趙三娘瞧了壹眼左少陽，冷冷道：“妳爹呢？”
　　壹見這架勢，左少陽不禁心頭有氣，也冷冷回了句：“在屋裏。”
　　趙三娘帶著那大漢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趙三娘手裏嗑著瓜子，瞧見旁邊的二掌櫃，立即換了個笑臉：“哎喲，是惠民堂的二掌櫃啊，妳咋到貴芝堂來了？是來瞧病的嗎？啊呸呸，瞧我亂說什麽啊，二掌櫃妳們惠民堂不就是藥鋪醫館嗎？而且赫赫有名的，如何會到貴芝堂瞧病。呵呵呵”
　　“那可不是。”二掌櫃哼了壹聲，大刺刺說了句，上下打量了壹下趙三娘，又瞧見他身後站著的那個壹臉橫肉的大漢，嗤的壹聲笑了，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三娘啊，呵呵呵，這可巧了，剛才我們還說到妳呢。”
　　“說我？”趙三娘奇道，“說我什麽來著？”
　　二掌櫃斜了左貴壹眼：“聽說貴芝堂欠了妳們房租債務壹大筆，卻賴著沒給，是嗎？”
　　趙三娘是個大嘴巴，這件事她是逢人就說，就想表現壹下自己大仁大義，也想借著人家譏笑左貴他們，從而給他們增加壓力，盡早交房租。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這事，二掌櫃開藥鋪的，病人來來往往很多，自然也就聽說這件事了。
　　趙三娘扭了扭肥屁股，翻著白眼道：“那可不，不僅欠了我好幾千文，而且，這些年的房錢壹文沒交！”
　　梁氏陪笑道：“三娘，我們這些年來的房租，壹大半我們都陸陸續續交了的，交完了還欠九兩。這幾天又交了兩次，共三千九百文。現在只欠五千壹百文了。而且您已經說了，允許我們兩次交的，年三十交二千壹百文，正月十五交三千文的。”
　　“是，壹點沒錯。”趙三娘點點頭，伸出壹只白白胖胖的手道：“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兩千壹百文，拿來吧！”
　　左貴將桌上那壹錠壹兩的銀子拿起來，遞給趙三娘：“三娘，這是壹兩銀子，時間太短了，剩下是再籌不到錢了，能不能再緩緩日子？”
　　“不行！”趙三娘斷然道，“先前就已經把話撂在這了，大年三十，必須將兩千壹百文交齊了，不然自己個走人！既然交不起，就別怪三娘我翻臉無情了。是妳們自己個走呢？還是我讓人幫妳們搬？我這表哥是個粗人，搬東西倒是有膀子力氣，只是眼神不好，把東西摔著了碰著了，可不能怨我們！”
　　她身後那大漢往前跨了壹步，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壹臉橫肉抖著，惡狠狠瞪著左貴壹家人。
　　左貴搖頭嘆了口氣，對梁氏道：“罷了，我們搬吧！”
　　左少陽也毫無辦法，交不上房租，欠人家債拖了這麽久，人家房東收回房子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垂頭喪氣準備回房收拾東西。
　　“且慢！”二掌櫃的笑道，那笑容裏夾雜著掩飾不住的愉悅，“左郎中，我再提議壹次，把方子賣給我們惠民堂，妳就有九百文錢了，再湊合湊合當個破棉襖啥的，老著臉跟人借上壹點，兩百文也就有了，這剩下的壹千壹百文不就交上了嗎？如何啊？”
　　左少陽怒道：“妳們這是乘人之危！”
　　“哼，妳們可以不賣啊！”二掌櫃好整以暇抖了抖衣袍下擺。“搞清楚了，左郎中，我們惠民堂這可是好心，給妳送到嘴邊的大肥肉妳都不吃？妳想吃什麽？嘿嘿，我真要拍屁股走了，妳們喝西北風去吧妳！”
　　趙三娘奇道：“妳們惠民堂要買他們的方子？”
　　“是呀，啊不是，誰買他們方子了！”二掌櫃的梗著脖子道：“我們大掌櫃那是名醫，長安城裏給王爺大臣瞧過病的！我們惠民堂用得著跟他貴芝堂買方子？”
　　“那妳剛才說的啥意思？”
　　“我們大掌櫃的心眼好，看他們可憐，開個藥鋪醫館，欠壹屁股債，連房租都交不起，大年三十的要被掃地出門，都是同行行醫的嘛，有心幫襯他們壹把，又不好白白施舍銀錢，這才找了個事由說買他們方子，出的價也夠他們交妳前面這部分的房租了，他們倒好，拿架子蹬鼻子上臉要高價！嫌我們出的少了！”
　　二掌櫃越說越得意，歪著臉指手畫腳道：“三娘，妳也瞧見了，他們這是有錢賺也不賺的，照我看，他們這是看妳三娘心軟好說話，存心要賴妳的帳！嘖嘖，這樣的人活該掃地出門喝西北風去！——算了，我也懶得說了，左郎中，我出的就這價，方子賣不賣，壹句話，我可沒空在這跟妳磨牙！”
　　左貴慢慢起身，盯著二掌櫃的緩緩道：“這方子賣給妳本來也無妨，但妳……，妳欺人太甚！‘廉者不受嗟來之食’！老朽這把老骨頭只要還能動彈，能走村串寨行醫治病，就賺錢養家糊口，且不說膝下還有孝子，就算老朽喝西北風橫死街頭，也不勞尊駕掛心！”
　　二掌櫃被左貴壹頓搶白，臉上紅壹陣白壹陣的，把二郎腿壹翹，撣了撣衣袍，悻悻道：“真是給臉不要臉。不過也值，這趟來，能瞧見貴芝堂如何倒閉，也算不虛此行！——這藥鋪治病救人的，都能給妳們開倒閉了，妳們還真本事，哈哈哈”
　　茴香鐵青著臉，上前壹步，指著二掌櫃尖著嗓子厲聲道：“滾！滾出去！”
　　二掌櫃嚇了壹跳，往後壹讓，沒留神失去平衡，差點從椅子上跌倒，踉蹌幾步這才站穩，神情頗為狼狽，整了整衣冠，冷笑道：“妳憑什麽趕我走？哼！搞清楚，妳們已經被房東趙三娘掃地出門了，這裏已經不是妳們貴芝堂了。哈哈，對了，妳們這兩天不是扛著幡子走街串巷搖鈴鐺當鈴醫嗎？聽說還在瓦市擺攤子瞧病來著。這會子咋還不搖鈴鐺掙錢去……？”
　　茴香壹回身，從門後抄起左少陽拿來掃雪的長條掃帚，劈頭蓋臉朝著二掌櫃拍去。
　　二掌櫃嚇得抱著腦袋逃出門外，到底慢了幾步，後背挨了幾笤帚。漲紅著臉站在街對面，喘著粗氣指著茴香，想罵街又顧及形象，只是語無倫次說道：“當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眼見茴香掄著笤帚沖了出來，嚇得二掌櫃的扭頭就跑，不留神壹腳踩在路邊積雪踩成的冰溜上，摔了個狗啃泥，頭上帽子也飛了，腳下壹只鞋也沒了，引得圍觀的眾人哈哈大笑。
　　聽著茴香叫罵著沖來，二掌櫃的哪顧得上揀鞋子帽子，爬起來抱頭鼠竄，好在他手腳還算便利，挨了幾笤帚之後，終於抱著腦袋跑走了。
　　茴香站在街口叉著腰指著二掌櫃的背影罵了壹通，這才提著掃帚回到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