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陰招

　　那頂金黃色轎子前面和後面是兩隊帶刀的大內侍衛，轎子兩邊，跟著幾個宮女和太監。轎門邊壹個垂手站著老太監，幹瘦如柴，壹副吊腳眉，眼睛瞇成壹條縫，正是大內侍衛副總管李公公！
　　既然是李公公隨同，劉政會立即便知道那頂金黃色小轎裏的人是誰了。
　　金黃色轎子裏的人，壹定就是讓人頭痛的永嘉公主！
　　李公公是隋朝隋煬帝的侍衛太監，原來是位行走江湖的武功高手，武功高強之極，後來歸順了唐高祖李淵，成了他的貼身護衛，戰陣上曾多次救過李淵的性命，李淵很是看重，不僅讓他擔任大內侍衛副總管之職，還賜他姓李。
　　李淵當了皇帝之後，因為特別喜歡這位永嘉公主，而永嘉公主又最喜歡四處惹事，為了保證她的安全，所以指令李公公做了永嘉公主的貼身護衛。剛才那枚勁力十足，準頭絕佳的石子，也只有這位武功絕佳的李公公才打得出來！
　　果然，轎子前面的大內侍衛高聲道：“永嘉公主駕到！閑雜人等回避！”
　　京城百姓經常可以看見皇親國戚出遊，也經常遇到這種喝令回避的時候，都知道該怎麽做，所以並不恐慌，跪倒磕頭的百姓急忙爬起來，紛紛躲到了街道兩邊屋檐下，垂手低頭而立。
　　兩隊大內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立即將各個巷口封鎖，四處散開，站在街邊，手按刀柄，背身而立，盯著屋檐下的百姓，壹有不對，立即出手。
　　小轎忽悠悠過來，在劉政會面前停下。那吊眉老太監李公公哈著腰，將轎簾挑起，伸出壹條胳膊，轎子裏，也慢慢伸出壹只雪白的柔荑，輕輕搭在李公公的胳膊上，隨即，從轎簾裏款款下來壹位女子。
　　這女子金黃色滾銀邊斜綾文小襖，身披翠水波煙紗，外罩白色大氅。壹頭高聳烏黑的雲髻，戴著壹只精琢玉片花飾金步搖，珠玉分垂，頂端彩蝶紛飛，右前額斜插壹柄鑲金綴玉的花梳，俏嫩幼滑的肌膚恍若透明壹般，桃腮杏面，淡掃蛾眉，眉心壹點梅花妝花鈿，顯得壹張臉既是嫵媚，又是端莊。丹鳳眼透著淡淡的漠然，在李公公托扶下，裊裊娜娜走了到劉政會面前，冷然瞧著他。
　　左少陽心想，這位端莊秀麗，賢良淑德的女子，難道就是聞名遐邇的淫蕩女永嘉公主？除了那身富麗堂皇的衣著，穿上藍布襖，系上圍裙，端著簸箕，整個壹小家碧玉啊，如何跟淫賤女扯上半點幹系？
　　劉政會早已經翻身下馬，垂手而立，見她過來，忙撩衣袍作勢便要跪倒拜見。
　　永嘉公主是君，劉政會是臣，劉政會按照規矩必須下跪參見，但是，由於劉政會是首義功臣，得到李淵和李世民父子的尊敬，所以，就算面見皇上，也都是劉政會做做樣子要下跪，兩個皇上就開口免禮了。以往見到這永嘉公主，對他還算客氣，也是出口便讓免禮的，可是這壹次不同，永嘉公主仿佛壓根眼中便沒有他劉政會這個人，壹雙鳳目轉過去瞧向了左少陽。
　　劉政會很是尷尬，半屈著腿，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既然永嘉公主不說免禮，那這個禮是必須行得了，君臣就是這樣，打哈哈怎麽都好，真要較真，就得老老實實按規矩辦。
　　所以，劉政會只好老著臉皮跪倒在地。
　　他跪得地方，正是左少陽的身邊，眼角瞧著，心裏覺得很是別扭，怎麽跟囚犯跪在壹起了。想挪開，可旁邊都是跪倒壹片的將士兵甲，沒空地。——這些人早在喝令回避的時候，便齊刷刷跪倒在地了。
　　永嘉公主走到左少陽面前，上下打量了壹下他：“妳就是左忠左少陽？”
　　左少陽望著她，點點頭：“妳是永嘉公主？”
　　“嗯！妳起來吧！”
　　“多謝公主！”
　　左少陽想起來，可是，他脖子上戴著二十多斤重的枷鎖，雙手又被枷鎖鎖住了，還連著雙腳，跪下容易，想爬起來，卻沒那麽容易了。
　　永嘉公主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將他拉了起來。——壹個堂堂公主，竟然幫著壹個囚犯起身，這足以讓在場眾人瞠目結舌了，劉政會老臉更是紅壹陣白壹陣的。
　　永嘉公主瞧見左少陽戴著枷鎖，眉頭壹皺，冷冷道：“把左公子的枷鎖打開！”
　　劉政會忙拱手道：“公主，微臣奉旨查辦左少陽貪墨皇款，擅用胎衣入藥，逼死杜宰相壹案，奉旨將這廝緝拿歸案，不能去除枷鎖的啊。”
　　永嘉公主並不瞧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李公公。
　　李公公點頭，伸手過去，抓住左少陽脖頸上的枷鎖，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只是兩手壹分，便聽哢嚓壹聲，已經硬生生將枷鎖掰開了！
　　李公公將兩片枷鎖從左少陽脖頸上取下，扔在地上，又抓住他的手銬，這壹次，他大喝壹聲，硬生生將手銬生鐵扯開！將手銬取了下來。又如法炮制，將另壹只手銬和腳鐐都卸了。
　　劉政會跪在地上，壹個勁說不行，可是，卻不敢阻止。
　　待到左少陽手腳得了自由，永嘉公主上前輕輕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我來晚了，讓妳受委屈了。”
　　壹句話，把左少陽心裏很不是滋味。抱拳道：“多謝公主。”
　　永嘉公主轉身對左貴老爹等人道：“妳們都起來吧。”
　　左貴老爹等人忙謝恩爬了起來。
　　永嘉公主對劉政會道：“他們身上的枷鎖，是妳自己打開，還是讓我費勁讓人壹個個扯爛了？”
　　劉政會苦著臉壹揮手，吩咐手下人把左貴老爹他們身上的枷鎖和手銬腳鐐都打開取了。
　　左貴老爹現在知道眼前這位端莊的女子便是公主，驚喜交加外帶惶恐，手足無措地壹個勁打躬作揖：“公主！草民參見，參見公主……”
　　他身後的梁氏、茴香、喬巧兒等人也跟著誠惶誠恐地施禮參見。
　　永嘉公主微笑道：“不必多禮了。”
　　苗佩蘭和白芷寒忙著把地上的李大娘攙扶起來，又掐人中又是大聲呼喊，好壹會，李大娘才悠悠醒轉。
　　劉政會苦著臉的永嘉公主嘟噥道：“公主，妳這樣……，老臣可怎麽跟皇上交代啊。”
　　“怎麽交代？我告訴妳！”永嘉公主終於轉頭望向他，微笑變成了冷笑，突然啪的壹聲，抽了他壹記響亮的耳光！
　　這壹耳光打得劉政會暈頭轉向，他壓根想不到公主會當街打他這堂堂三品刑部尚書的耳光，而且永嘉公主力氣很大，這壹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耳邊嗡嗡直響。
　　“永嘉公主，妳，妳為什麽打老臣？”劉政會捂著臉怒道，他到底是跟隨李淵打天下的功臣，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永嘉公主冷笑：“這壹耳光，是給妳欺辱左公子的回報！”
　　“他是欽犯，老臣這是……，哎喲！”
　　永嘉公主反手又是壹記耳光，打在劉政會的另壹邊臉上：“這壹記耳光，是給妳當街毆打老人的回報！”
　　劉政會被打得口鼻流血，耳膜穿孔，兩耳嗡嗡直響，牙齒也掉了兩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瞧著永嘉公主：“公主，妳不能這樣對待老臣……，哎喲！啊啊啊……”
　　永嘉公主迎面壹腳，正中劉政會的下巴，正好劉政會說話，下巴壹合，正咬在舌頭上，頓時把舌頭也咬破了。仰面摔在地上，痛得差點昏死過去，鮮血流淌不停，滿嘴都紅了，不停在地上打滾哀嚎。
　　永嘉公主嘿嘿冷笑道：“這壹腳是踢妳目無君臣，倚老賣老！別以為妳當年跟我父皇打江山立了點破功就了不起，整天眼睛長在腦袋頂上，見到我父皇、皇兄裝模作樣要下拜，他們說壹句免禮就當真免了。他們脾氣好，心裏不舒服也不說出來，那是不跟妳壹般見識。我老早就不舒坦妳了，這壹次妳如此對待左公子，咱們老賬新帳壹起算！”
　　他的侍衛也不敢上前救治，更不要說上前阻攔了，壹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圍觀的群眾不知道是誰領的頭，竟然鼓起掌來，有人帶頭了，其余的人便都紛紛鼓掌，壹時間掌聲雷動，還有躲在人群後面的叫好聲。
　　永嘉公主得意洋洋環顧四周。
　　左少陽瞧見劉政會鼻口流血在地上打滾，心念壹動，從懷裏掏出小鹿皮口袋，解開封口，取出裏面的杜如晦夫人吐痰液的那張手絹，快步過去，將他攙扶起來，道：“劉大人，瞧妳滿嘴都是血，我幫妳擦擦！”說罷，將手絹展開了，將包裹夾雜血塊痰液的那壹面在劉政會口鼻、臉上壹陣亂抹。
　　劉政會舌頭被咬破了，痛得鉆心，閉著眼睛哀嚎，甚至都不知道是左少陽幫他擦嘴，直哼哼，張著嘴任由左少陽擦拭。
　　左少陽連他嘴唇舌頭都抹到了，這才將手絹收了，依舊放回鹿皮口袋裏，塞進懷裏。
　　永嘉公主自然不知道左少陽在使陰招，對劉政會冷笑道：“妳看看，妳如此對待人家左公子，左公子見妳受傷，還主動幫妳擦血，再想想妳自己對人家的態度，妳不覺得汗顏嗎？妳的良心都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