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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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原來陛下如此辛苦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1

  朱瞻墡頗為無奈的看著興安,他是不願意監國的,哪怕是這所謂的周禮,所謂的三讓不就乃至德,他也不願意。
  這是監國?
  坐到那位置上,就是如坐針氈,隨時都有可能命隕。
  這皇位更替,血雨腥風的道理,朱瞻墡作為嫡皇叔,嫡親王,自然是壹清二楚。
  建庶人壹家被關了五十多年,這教訓還不夠的話,那漢王朱高煦壹家盡死,這教訓還不夠嗎?
  大明的嫡皇叔太危險了。
  最主要的當今陛下乃是庶出,哪怕是尊了吳太後為太後,但是先帝龍馭上賓之前,並沒有給吳太後正妻的名分。
  假如陛下是嫡出,他也不會這麽糾結了,正因為他是嫡皇叔,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如履薄冰。
  他不想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可是他這身子骨不爭氣啊!這剛傷風感冒,居然不到壹天就大好了。
  朱瞻墡談到了監國之事,陸子才、羅炳忠和門房,盡數離開,留下了興安和朱瞻墡。
  這裏面茲事體大,他們聽去了,就可能招致禍殃,還不如不聽。
  “殿下,土木堡六師盡喪的慘劇,猶在眼前。”興安十分平淡的說到了舊事。
  土木堡天變,有幾個教訓,是讓大明銘記於心的。
  興文匽武是弊政,國之利器假手於人是弊政,草率興兵是弊政,主少國疑是弊政。
  還有另外壹個教訓就是,皇帝出京,京師必須要留有監國,而不是居守。
  稽戾王遂議親征是七月己醜日,也就是七月二十六日,議親征諸事。
  稽戾王在七月癸巳日,也就是七月三十日拔營,下旨讓當時還是郕王的陛下居守京師,帶著大軍親征。
  議親征僅僅五日,草率拔營,留下了壹個巨大的爛攤子。
  稽戾王未立太子,未讓郕王監國。
  八月十五日土木堡六師殉喪,八月十八日,於謙才力排眾議讓郕王從居守位,至監國位,坐在了奉天殿上議事。
  八月二十二日,太後下旨立稽戾王庶長子朱見深為太子。
  九月初六,陛下登極。
  若非陛下不懼身後名,過年太廟祭削太上皇帝號、廢太子,稽戾王回京,直接將其斬殺於太廟。
  大明朝現在還是黨禍盈天。
  所以,必須要有監國,若是沒有監國,皇帝親征壹旦有誤,大明頃刻之間就是四禍齊出之亂象。
  朱瞻墡是個大聰明,而且兩次監國,經驗豐富,當然知道這監國壹事,茲事體大。
  不用興安細說,朱瞻墡是能夠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陛下甚至沒立太子,殿下應知陛下壹片公心。”興安又補充了壹句。
  朱瞻墡面色更加悲苦,他就是因為陛下未立太子,才如此驚懼,若是立了太子,他還沒這麽為難!
  他是嫡出,陛下未立太子,壹旦出京,他立刻就是被架在了火爐上烤!
  要知道明天四龍入京之後,京師將會有六位燕府親王。
  他近乎於哀求的說道:“那陛下立個太子啊,澄兒尚幼,可以立濟兒啊,濟兒今年都五歲了,皇後賢德,足以輔國了。”
  興安搖頭說道:“襄王殿下想看到黨禍盈朝嗎?”
  興安的話很短,但是每壹句,都讓朱瞻墡面色更加苦楚。
  留下壹個太子,再留下壹個監國,這不就是逼著朝臣黨爭嗎?
  大軍前線打的妳死我活,身後黨禍盈朝,那不是治國之道。
  “那監國確權是不是可以改壹改,權力小壹些啊。”朱瞻墡嘆了口氣,這監國位,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不坐,陛下現在就把他送太醫院去了。
  監國的權力,在永樂二年七月二日,就已經確權了。
  皇帝出京之後,只有三件事需要稟報皇帝,其余皆由監國處理。
  「在京文武衙門凡有內外軍機及王府切要事務,悉奏請處分。其有各處啟報聲息,即調遣官軍勦捕,仍遣人馳奏行在所。法司問擬罪人合決死罪者,奏請待報。」
  軍機及王府事,調動大軍剿匪平叛事,死刑復查事,除了這三樣,其余之事,皆由監國處置。
  興安搖頭說道:“不能,太宗文皇帝當初親征西虜,對這監國之權,反復衡量,最終確權,更改不得。”
  “陛下言不如太祖神武,不如太宗英武,等閑不會更張。”
  朱瞻墡徹底明白了,坐起了身子說道:“唉。”
  生病病好了,求情求不得,只能上火爐上烤壹烤了。
  朱瞻墡相比在襄陽時,已經瘦了十多斤了,坐到這監國位上,怕是要再瘦三十斤了。
  興安笑著說道:“除了之前的事物以外,陛下另外有事交待。”
  朱瞻墡呆滯的看著興安:“不是吧,還有啊!”
  這交待什麽?陛下登基新政繁多,肯定是交待新政新司,確權之事。
  這監國權力,比永樂年間還要大幾分。
  “襄王殿下,可能下床了?若是可以,臣帶殿下四處走走。”興安要交接壹些事兒,這些事兒都是機要之事。
  朱瞻墡坐了起來,穿上了鞋,站了起來,深吸了口氣說道:“能。”
  朱瞻墡站直了身子說道:“大珰!既然陛下讓孤監國,孤這監國必然會做好,奉藩京師,為陛下安定後方!君有所命,臣不得不從,必不負陛下所托!”
  朱瞻墡說這話的時候,中氣十足,他為什麽這麽不願意坐這監國位呢?因為他真的能做好。
  興安松了口氣,不虧是大明的嫡皇叔!
  壹旦接受了現狀,就不會畏懼責任,這份擔當是極好的。
  朱瞻墡這硬了壹會兒,又無奈的說道:“陛下要殺的時候,興安大珰定要為孤求情,最起碼,最起碼,不能送解剖院去啊,給個痛快就行。”
  興安差點壹個趔趄……
  興安先領著朱瞻墡從東華門入宮,到了古今通集庫,這裏放著永樂大典和諸多航海圖,雖然陛下泰安宮有刊印備份的書,但也只是緊要的書,其他的都還沒備份完。
  再從西華門出,到了王恭廠,對著偌大的火藥庫說道:“殿下,這裏每日要親自點檢,陛下雖然不常來,但是每日防火之事,殿下可能要親力親為了。”
  “於少保出京,京師壹眾文臣,殿下也要小心,他們很喜歡天人感應,天人示警那壹套,若是稍有不察,京師要炸上天了。”
  朱瞻墡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王恭廠的火藥庫怎麽可以有這麽多的火藥!
  “請殿下隨咱家來。”興安領著朱瞻墡從王恭廠出,去了德勝門五鳳樓。
  興安指著德勝門、西直門、東直門和阜成門外十二團營土城說道:“今非昔比,現在京營在城外駐紮,陛下留下了兩萬老營守城,殿下還要每日辛苦操閱軍馬。”
  “陛下每日都要去嗎?”朱瞻墡嘴角抽搐了下,這城外跑壹圈,至少瘦三斤了!
  興安笑著說道:“是,陛下騎術極佳,身體康健,每日跑來跑去的。”
  朱瞻墡有點胖胖的,從襄陽到京師壹路舟車勞頓,雖然瘦了些,但是依舊很胖,這城外操閱軍馬,是挺為難的,但是必須要做。
  興安有拿出壹塊腰牌說道:“這裏是七品參議通政腰牌,陛下每日都會著常服,四處走走、看看,體察民情,若是殿下覺得煩躁,也需要每日到朝陽門城頭,看壹下通惠河。”
  “有些人很有可能會試探,陛下不在京師了,這通惠河是不是可以再弄點黑眚,把它堵了,以此牟利。”
  黑眚,就是大明的水猴子,妖言惑眾,然後壹些人假扮,嚇走閘夫,堵塞通惠河。
  朱瞻墡伸出手,不敢置信的說道:“每天都要體察民情?”
  興安站在德勝門城頭說道:“那是自然。”
  他指著不遠處石景廠的方向說道:“那邊是金水河、石景廠,每七日總辦徐四七就會覲見壹次,稟報石景廠和勝州廠諸事,殿下在京監國也是需要見的。”
  朱瞻墡發自肺腑的說道:“陛下真是辛苦啊。”
  興安把朱瞻墡帶到了通政司衙門,繼續說道:“每月初壹十五,要在這裏宣諭,百姓會反應很多很多的問題,若是殿下覺得不好解決,十分棘手,就暫存,陛下會解決的。”
  朱瞻墡楞楞的看著煥然壹新的通政司衙門,吐了口氣,低聲問道:“每當初壹十五,都要宣諭嗎?”
  “原來陛下如此辛苦。”
  興安帶著朱瞻墡在京師溜達了壹大圈,才來到了講武堂,將講武堂諸事,挨個介紹了壹遍。
  朱瞻墡頭皮發麻的說道:“陛下每日都要在講武堂坐班,而且還會親自給講義堂掌令官授課嗎?”
  “還要看講武堂機要課題本?還要親自看翰林院和國子監的數學卷,還要看成績?”
  朱瞻墡做過監國,政務本就繁多,這在宣德年間做監國會瘦下來,這在景泰年間做監國,這是要累死啊!
  興安點頭說道:“是的,其實事情做習慣了,也就習慣了。”
  朱瞻墡走進了聚賢閣內,興安帶著朱瞻墡參觀了聚賢閣諸事。
  朱瞻墡終於全麻了,他指著鹽鐵會議室說道:“每個月壹次的鹽鐵會議,還要言之有物?孤不會這個啊。”
  他覺得不用陛下撬骨刀撬他頸椎骨了,他要是監國時間長壹些,非得累死不行。
  興安笑著說道:“陛下總論財經事務,暫時沒有什麽需要開拓之事,會簡單許多。”
  興安終於把朱瞻墡領到了朱祁鈺的禦書房前。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朱瞻墡行了壹個稽首禮。
  朱祁鈺點頭說道:“安,賜座。襄王稍待,朕批完這兩份奏疏。”
  湖廣的流民很多,自從僭朝叛軍起勢,河南和四川承受了很多來自湖廣的流民,各地知府、知縣都叫苦不叠,但只能安民。
  朱祁鈺做了批復之後,遞給了興安說道:“讓小黃門送文淵閣。”
  於謙和石亨還有軍務在身,已經走了。
  親征拔營,五天就走,說走就走的親征,是需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朱祁鈺為了親征之事,忙前忙後三個多月了。
  朱祁鈺看著胖胖的頗為討喜的嫡皇叔,笑著說道:“興安帶著皇叔去轉了京師了吧,壹應事物,還有勞皇叔,辛苦幾個月了。”
  朱瞻墡趕忙俯首說道:“陛下辛苦。”
  “陛下臣觀陛下新政,讓大軍前往平叛也未嘗不可,親征茲事體大,臣以為讓武清侯和文安侯前往即可,何須如此大動幹戈呢?”
  朱祁鈺笑著說道:“朕之前和群臣議平叛之策,朕決議親征,即便是土木堡之變在前,但是朝臣們,也是力主親征平叛。”
  靖難之役,李景隆舊事。
  就連胡濙也力主親征平定三王府、太子府叛亂,這可是涉及到了當初天命。
  胡濙雖然沒有明說為什麽力主親征,但是提到了李景隆最後只是被幽禁,並未處死之事。
  這壹句話,裏面的門道就很多了。
  不是懷疑武清侯不忠誠,而是歷史深刻的教訓擺在那裏。
  “朕令皇叔監國,還有壹事,那就是四王明日入京了,還請皇叔看護壹些,以免誤了親親之誼。”朱祁鈺說到了另外壹件事。
  因為這次的叛軍鬧的事兒極大,各地奉藩的親王惶惶不可終日,尤其是燕府諸王,這是可以團結的人,但是朱祁鈺也怕壹些人不知死活。
  朱瞻墡在京師壓陣,無論是嫡出的身份,還是兩次監國的經驗,都是極其適合監國之位的。
  “臣惶恐,為陛下分憂解難。”朱瞻墡俯首領命,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只能硬著頭皮接了此事。
  朱瞻墡俯首告退。
  朱祁鈺看著興安的背影問道:“皇叔他為何不肯監國?”
  興安將襄王府諸事分說清楚,只是說事,並未說自己的想法,他怕影響了陛下的判斷。
  朱祁鈺這才了然,原來朱瞻墡有這麽多的心思,但是看起來,他對皇位並沒有什麽企圖心。
  朱祁鈺把泰安宮提領宮禁之事交給了汪皇後,若是朱瞻墡不知天命,過問泰安宮的事兒,在京天子緹騎,立刻格殺勿論。
  這是個鉤子,就看朱瞻墡咬不咬鉤了。
  朱祁鈺目光炯炯的看著窗外說道:“明日宣四王入京,朕在奉天殿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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