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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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先炸他三天,看看效果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6

  夜不收的工作是有條不紊且頗為緊張的,和林內訌之前,鴿子已經開始升空,在和林各大臺吉們火並的時候,於謙、石亨、楊俊、孫鏜等將領就收到了夜不收的塘報。
  天漸漸的亮了,哈拉和林四處都是殘臂斷肢,血液匯聚在壹起已然凝固成了血塊,散發著壹陣陣腥臭和鐵銹的味道,天上的禿鷲在盤旋,瞅準了沒人的機會便叼走壹塊不知什麽部位的屍塊,隨即尖鳴著沖向天空。
  賽因不花和阿貴終於看完了熱鬧壹步步的走過了紅色的泥濘小路。
  “阿剌知院贏了。”賽因不花感到頗為意外,他還以為孛來和麻兒可兒會贏,因為孛來和麻兒可兒膽敢來到和林,就做好了掀桌子的準備,可是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阿剌知院仍然成為了最後的贏家。
  孛來只剩下了個腦袋,被插在了大帳門前的旗桿上,壹個辮子在風中隨意的抽打著。
  剃發是草原的壹種傳統,非常普遍,最初是為了生活,蓄發要時常打理,還容易滋生虱蟲,打獵不便等等,後來逐漸形成了壹種區別中原的文化。
  大明對韃靼的王化裏,沒有蓄發這壹條,不過,接受王化的草原人,就會慢慢蓄發,不過很短,剃頭挑子的手藝也在草原上的頭皮上,日益精進了起來。
  即便是在大明,蓄發那也是貴人才能弄得起的東西,普通的百姓,哪裏有功夫打理發辮鬢角?
  “爺,阿剌知院這些個手段,本來是要對付爺的,結果用在了孛來的身上。”阿貴很清楚,阿剌知院為何會贏,阿剌知院壹直擔心賽因不花會奪了他的權,所以做了很是周詳的準備,結果沒用到賽因不花身上,對嘴塞進了孛來和麻兒可兒的嘴裏。
  阿貴姓阿名貴,他的哥哥就是夜不收,死在了草原上,後來骸骨和身份鐵牌被王復、賽因不花帶回了大明,瞭山之所以安排阿貴伴隨賽因不花的左右,也是經過了慎重的思考,若是安排別的夜不收,這壹個貳臣賊子和墩臺遠侯實在是尿不到壹個壺裏,反而耽誤事兒。
  賽因不花笑了笑,壹步步的走到了龍庭大帳之前,在通稟之後,進入了大帳,幾個仆人在沖洗著大帳的地面,濃郁的鐵銹味撲鼻而來,顯然大帳經過了很是殘酷的搏殺,最終的贏家是坐在主位上的阿剌知院身上。
  “楊漢英,還是妳贏了,來取我的命吧。”阿剌知院很不喜歡叫賽因不花的胡名,而是時常稱他的漢名,這個習慣,主要是提醒所有的瓦剌人,這是個漢人,不可信,也只有阿剌知院還這麽叫他了。
  這場內訌,只有賽因不花和他的人,沒有參與其中,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賽因不花就是那個漁翁,阿剌知院眼下是最虛弱的時候,仿若是往前走幾步,就能把他給殺了,給大明壹個交待。
  “我從未想過取妳的命,妳就是想得太多,妳仔細想想,自始至終,我提的建議,有壹句不是為妳好?不是為了和林好?我可曾有過哪怕壹句,是要害妳?”賽因不花不進,而是在收拾出來的椅子上坐下,頗為誠懇的說道:“我若是要害妳,我還能兩個人到這大帳來?”
  阿剌知院聽聞,差點壹口氣沒倒騰出來,用力的咳嗽了幾聲,顯然阿剌知院在內訌裏也受了傷。
  賽因不花說的是實話,從始至終,他的建議都是為了阿剌知院好,為了和林這些瓦剌人好,從勸阿剌知院答應襄王至和林至今,賽因不花沒有壹句話,不是為了阿剌知院好,正是因為如此,賽因不花在和林的威望才與日俱增。
  “那妳說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阿剌知院其實在等,等賽因不花露出爪牙來,用最後的氣力,把賽因不花給宰了,永絕後患。
  阿剌知院做了埋伏,還讓自己的擁躉臺吉們埋伏在這帳後,但凡是賽因不花有任何的異動,阿剌知院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做掉賽因不花了。
  可是賽因不花就是不露爪子,阿剌知院便不能動手,他的擁躉,那些還在他身邊的臺吉們,看到他無故殺了謀士,會是何等的想法?這壹次火並,馬上就會再來壹次。
  “咱們得跑。”賽因不花頗為確切的說道:“往北跑。”
  “不能向北,北面苦寒至極,壹旦說要往北,走不到三百裏就得都散的壹幹二凈了。”阿剌知院立刻搖頭說道。
  賽因不花當然知道不能往北,杭愛山往北更冷,往北就是散夥,賽因不花立刻說道:“那只能死戰了,戰到大明軍承受不住損失,戰到大明看到了我們的抵抗意誌多麽的頑強,戰到大明軍要權衡左右,死戰,不是為了獲勝,而是為了爭取更好的議和條件。”
  “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阿剌知院壹拍扶手,惱怒無比的說道。
  “那打得過嗎?”賽因不花反而老神在在的說道:“既然打不過,咱們還必須要打,那就只能死戰,草原有句話說得好,懦夫,連老鼠都會啃咬他的衣領。”
  “現在乞和,我們就是懦夫了,連我們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大明憑什麽尊重我們呢?”
  擺在阿剌知院面前的路並不多。
  賽因不花不明白康國公到底在想些什麽,讓伯顏帖木兒代表也先做掉阿剌知院的兒子,那康國公順理成章的把阿剌知院納入自己的麾下,這康國公位不就是固若金湯了嗎?這也是賽因不花本來的打算,但是王復沒這麽做。
  賽因不花知道,自己壹個貳臣賊子,不知道墩臺遠侯在想什麽,不理解墩臺遠侯在做什麽,是壹件很正常的事兒。
  西進的路被堵死了,議和的路也被堵死了。
  事情發生的順序很重要,若是大明鴻臚寺的溝通是在內訌之後,那阿剌知院真的可以議和,完全可以對內交待,是麻兒可兒、孛來狼子野心,消耗了實力,已經不是大明的對手了。
  可是鴻臚寺的溝通在內訌之前,這邊是把議和的路徹底堵死了。
  再往北,是壹望無際的針葉林,是無法生活的苦寒之地。
  跑不了,那只能戰了,賽因不花要辦善事,自然是要阿剌知院糾集所有的頑固分子到大明的火銃、火炮面前送死。
  這些頑固的家夥死絕了,這王化韃靼之事,便順理成章了。
  賽因不花其實在給阿剌知院分析局勢,告訴他,讓他看清楚,這僅剩的壹條路,站著死,賽因不花其實很羨慕阿剌知院,因為阿剌知院可以站著死,至少他為瓦剌人戰到了死亡那壹刻。
  賽因不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能站著死了。
  “那便只能如此了。”阿剌知院看清楚了局勢,閉目良久,才長嘆壹口氣,內訌解決了,可是大明軍的兵鋒已至。
  賽因不花走出了大帳,看著雨後的艷陽,即便是已經到了酷暑的天氣,這和林也仍然有些寒氣,並不是很暖和。
  “辦完了,阿貴啊,妳說的,死了之後可以回去的。”賽因不花辦完了最後壹件善事,略微有些心滿意足的說道:“陛下就像這烈日當空,大明也應該容得下我這壹具骸骨吧,勞煩阿貴把我的屍骨帶回去,若是不方便,燒成灰帶壹把回去也行,至少讓孩子看見他爹。”
  “牌子上就寫楊漢英,成不,賽因不花要寫蒙文,這和林都找不出幾個人會的。”
  賽因不花打算結束自己的性命,善事已經辦完了,他可以安心去死了,這樣死掉,自己的妻兒都會活下去。
  “容得下。”阿貴面色古怪的說道:“可是爺,陛下說不讓爺死。”
  “啊?”賽因不花壹歪頭,滿是驚訝的說道:“還不讓我死?”
  “嗯,陛下說,大明養不起漠北,可漠北不能亂,漠北不能亂,所以爺還不能死。”阿貴說了壹段很復雜的話,這個邏輯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非常簡單。
  漠北苦寒之地,眼下的大明根本供養不起,當初忽必烈為了養漠北,耗費了多大的物力財力,忽必烈壹走,這胡元朝廷立刻就養不起漠北了,幹脆任由漠北野蠻生長,沒事還派壹堆的漢世侯們跑去打打秋風。
  大明養不起漠北,可是這漠北也不能亂,若是漠北亂糟糟的,那大明境內便不得安寧,所以就必須要有人在大明軍征伐之後,有個人把漠北管起來,任由這些蠻夷們自生自滅。
  而內訌之後,這殘存的勢力裏,最強的便是賽因不花了。
  “哈哈哈!”賽因不花突然大笑了起來,他指著自己說道:“那我還是有點用的?這算是大明皇帝的差遣嗎?”
  “爺不肯應?”阿貴反而皺起眉頭來,賽因不花不答應,那只能送他上路了。
  “答應,當然答應!這算是皇帝的差遣啊,我……也算是為大明效力了!”賽因不花終於挺直了腰桿,理直氣壯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得了陛下的差遣,也不能活著回去,但是,能不能改回漢名?”
  “那是自然。”阿貴頗為輕松的說道,還以為賽因不花要提什麽非分的要求,叫什麽,還不是賽因不花自己的事兒?
  阿貴是墩臺遠侯夜不收,是大明軍精銳中的精銳,是保衛大明邊境泰安的中流砥柱,阿貴還有壹個身份是漢人,是大明人,這個身份是阿貴眾多身份中的壹個,但同樣也是幾乎所有身份的基石。
  但是,賽因不花沒有這個基石。
  改回漢名,便成了個漢人,成了半個大明人,畢竟聽陛下調遣,能算是半個,即便是只有半個,賽因不花已經足夠心滿意足了,至少擁有了站著死的機會。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和林內訌僅僅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東路軍和中路軍的斥候便出現在了和林的周圍,三天後,大明軍東路軍和中路軍的前鋒,便已經駐紮在了距離和林不足五十裏的地方,這個距離,騎馬只需要半個時辰左右,就能趕到。
  這是極其危險的距離。
  而中路軍和東路軍的主力合兵壹處,齊聚於杭愛山下黑虎城內,這黑虎城說是壹座城,不過是遺跡,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是成吉思汗當年的夏宮,剩下的孔雀藍琉璃面的墻磚,黯淡無光。
  石亨、於謙、石彪、朱儀、楊俊等壹眾文武北伐將領,齊聚黑虎城內。
  “此處便是決戰之處了。”石亨的手點在了堪輿圖上,這裏在當地名叫卡通塔山口,是進入黃金宮帳也就是龍庭的必經之路,而這個山口,延伸出的山崖環抱,形成了壹個敞口,而中間如同壹個葫蘆,在中間收束,瓦剌在此營建了城關。
  “不好打。”於謙眉頭緊蹙的說道,這種地形,想要強攻,便是拿命往裏面填,即便是打下來,也是損失慘重。
  楊俊半擡頭說道:“北伐本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咱們還不是到了這黑虎城?到了瓦剌人的家門口?”
  “糧草還能維持多久?”石亨看著於謙,糧草的多少,決定到底要做怎麽樣的作戰計劃。
  於謙從袖子裏拿出了賬本,認真的看了看後說道:“軍中所剩糧草軍備能維持壹年左右,若是省著點用,能用兩年,應昌囤積了三個月的糧草,而在捷勝岡有大軍三月所需,三峽口有四個月的糧草,雙全海有六個月所需,壹應已經點檢完成,雙全海糧草到黑虎城,只需要三日,軍士手中口糧完全能撐到糧草抵達。”
  “這麽多?”石亨吞咽了壹下喉嚨,就食於敵,的確可以解決後勤問題,但是敗壞的軍紀,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補回來的,石亨本來打算撐不住就撒開去搶壹搶,可是於謙壹開口就是壹年。
  於謙搖頭說道:“要不是英國公和趙輔將軍攔,陛下還要加,戶部也是,陛下要就給,陛下說:不必擔心軍備二字。”
  運輸大隊長朱祁鈺,在後勤這件事上做得很好,大明宦官們監軍,和以往不同,宦官們不管軍務,將軍們哪怕是領著大軍跳崖,宦官們都不聞不問,只盯著軍糧貪腐、克扣等事兒。
  軍事上朱祁鈺不行,可是反腐抓貪,朱祁鈺可就是內行了。
  “這仗也太富裕了……”石亨看著那葫蘆形的卡通塔山口,露出了笑容,心中已然有了謀劃。
  石亨、範廣、孫鏜曾經在正統十四年十月都下馬陷陣死戰不退,石亨是在清風店阻攔也先,等待楊洪援兵,範廣是在德勝門外迎敵時,直接沖陣在前,而孫鏜則是在西直門外,打到背靠城墻。
  那會兒是沒辦法,他們手底下都是壹群備倭軍和備操軍的新兵蛋子,老營不過兩萬,軍械老舊,很多軍士都是弄點紙塞到襖裏當甲用。
  現在大明軍是養精蓄銳十余年,遴選銳卒至今,就那在軍營中廣泛存在的鬥篷,都比當年的襖中紙要強了百倍千倍。
  石亨看著堪輿圖說道:“早中晚三次炮擊,每天三輪,訓練下炮兵們的準頭,先炸他三天,看看效果,於少保以為如何?這炮彈留著比打出去還貴,拉都拉來了。”
  於謙頗為認同的說道:“善,大都督乃是征虜大將軍,某並沒有覺得不妥之處,先炸他個三天再說。”
  這火炮、炮彈拉都拉來了,再拉回去,成本高昂,還不如打出去,就當練兵了。
  “諸位以為如何?”石亨點頭,看向了諸多裨將問道。
  “末將並無異議。”諸位將領互相看了看才說道。
  卡通塔山口的城關,建造之初,根本就不是應對火炮設計的,而是為了防止草原進攻龍庭,這個從未接受過炮擊的城關,自建立至今兩百多年,終於見識到了大明火炮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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