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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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大明詔獄,養才儲望之所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5

  王復的問題,讓整個咨政院的所有咨政大臣們都不再說話。
  在擠牛奶的時候,如果牛羊餓著肚子,最後擠出來的只能是血,不是奶。
  阿史那合霍和隔幹臺吉互相對視了壹眼,都坐下了,不再反對王復的分屯別居令,這個道理如此淺顯易懂,甚至不需要長篇累牘的去解析。
  王復這才面色稍微緩和了壹些,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讓妳們拿出這些田地、牧場、牲畜,妳們都在暗地裏泛嘀咕,這不是用妳們的財產,來博我這個咨政大夫的美名嗎?”
  “有沒有這麽想的?”
  王復的這個問題,當然沒有人會回答,但其實大多數的咨政大夫都是這麽想的。
  在他們看來,王復這個權臣,剛剛僭越為王,自然要割他們的肉,來安定康國的局勢,博取名望。
  王復嗤笑了壹聲說道:“帖木兒王國的內鬥頻繁,城頭王旗壹年四變,敢請問,當初城中的豪門大戶,今日安在?”
  “連王旗都變了,那些過去顯赫壹時的家族,今日去了哪裏?”
  文明如大明,太宗文皇帝登基的時候,朱允炆的壹家子只留下了壹個朱文圭,那些在建文年間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寄生蟲們,被朱棣殺了個七零八落,不殺也送到了永寧寺捕魚去了。
  漢王朱高煦造反之後,滿門伏誅。
  這還是社會共識是三綱五常大倫的大明朝,朝臣還能用親親之誼勸諫的大明。
  西域這片土地,長期處於戰亂的情況下,得位之後的清算,更是血腥殘忍。
  這裏的社會共識可沒有仁義禮智孝,拳頭越硬,道理越大。
  王復拿起了水杯喝了口茶,讓咨政大臣們思考了片刻才繼續說道:“自古胡虜無百年之運,中原王朝動輒二三百年,這又是為何呢?”
  “其實說穿了,但凡是開國的皇帝,能把均田免賦、限制兼並這八個字切實的做到了,那最少也是二三百年的國運。”
  “中原老是講中興,什麽是中興?”
  “其實說穿了,不過是在土地上動文章,想辦法,再把這田均壹均,賦免壹免,限制下貪婪無比的豪強們,讓他們收壹收爪子,安撫百姓,讓他們安居樂業。”
  “倘若這主持變法的皇帝、臣子在和豪強的爭鬥中,能大獲全勝,自然是把這國運續上幾十年。”
  “那要是鬥敗了,死無全屍。”
  王復的語氣雖然不甚嚴厲,但是他的話可謂是如雷貫耳,鞭辟入裏!
  中原歷史之長久,窮經皓首,不見得能夠完全了解全貌,可翻開歷史壹看,卻是處處熟悉,處處相似。
  若是仔細看,就能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的是[限制兼並、均田免賦]這八個字。
  只要做到了,就能建立起新的王朝;只要做到了就能中興。
  要是做不到,那就只能看著做到的人坐了江山,要是做不到,只能看著國朝從懸崖上滾落。
  王復沒有講中原王朝的任何例子。
  比如他可以講壹講當初秦朝建立的根基軍功名田制,講壹講,隋朝的建立的根基之均田制,講壹講大明的裏甲制和軍衛法。
  講壹講漢室江山並起的世家大族,講壹講唐玄宗時期均田制的敗壞,講壹講軍衛法、裏甲制的敗壞。
  王復希望這些個咨政大臣們能夠問出來。
  但是這些咨政大臣們,都是瞪著眼睛,看著王復,眼神中都是驚駭。
  中原王朝如日中天之時,可以金戈鐵馬萬裏氣吞如虎,飲馬波斯,囊括整個西域,真正的天朝上國。
  但是中原王朝的文化又是如此的復雜,難以理解。
  但是王復的這個總結,如此的精辟,以致於他們壹時間都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王復左右看了壹圈,也沒人提問,他旺盛的表達欲,沒有辦法實現,他繼續說道:“這些個泥腿子,求的什麽?”
  “不就是求的耕者有其田?不就是求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嗎?這很難嗎?從諸位手指頭縫兒裏漏出去壹點,就足夠了。”
  “給他們,他們自然就給妳們做牛做馬。有人要動妳的財產的時候,他們就會拼命,因為動妳們的財產,就意味著動他們的財產。”
  “我的話說完了,還有人反對嗎?”
  伯顏帖木兒是這幫特勤、臺吉、鄂拓克最懂漢學的人,他伸出手說道:“王咨政,我不是反對分屯別居令。”
  “我只是想問,既然中原的士大夫明知這社稷的興亡之道,那天下為什麽還會朝代更叠呢?”
  王復笑了笑說道:“我之前不是說了嗎?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只顧及眼前的肉,怎麽能看到遠處的危險呢?”
  “就像妳們在阻攔分屯別居令壹樣。”
  伯顏帖木兒心服口服的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王咨政,不愧是經天緯地之才。”
  伯顏帖木兒不信,他壹點都不信大明朝的進士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像王復這樣的人,也是大明朝少有的人中龍鳳。
  否則瓦剌怎麽可能大敗明軍,俘虜稽戾王呢?
  對此,大皇帝陛下,也是如此認為。
  壹到缺人手的時候,大皇帝總會念起遠在撒馬爾罕的王復,偶爾還會罵兩句大明正值用人之際,如此人傑,卻在撒馬爾罕發揮光和熱。
  為此,大明皇帝不止壹次的懊惱過,當初王復當殿頂撞的時候,就該把王復扔進詔獄裏!
  畢竟大明詔獄,是養才儲望之所。
  從明初到明末,大明詔獄裏的人才,就層出不窮。
  比如在京師之戰中,下馬死戰的武清侯石亨,出獄就做了總兵官,打的就是生死存亡的硬仗。
  比如明末時候秦軍督師孫傳庭,也是從詔獄裏走出來,帶著六萬兩銀子組建了明末最強軍。
  隔幹臺吉站起來鄭重其事的說道:“我沒有什麽疑問了,壹切都按照王咨政所言便是,長生天在上,派了王咨政這樣的海東青,指引著我們前進。”
  海東青,是壹種俊美的雄鷹,在草原文化裏,是長生天派遣到人間的神使。
  “長生天庇佑,感謝王咨政如此耐心,詳盡的解釋了壹切,這是長生天的賜福,也是康國之大幸。”合霍也站起身來表態。
  王復看著隔幹、合霍的模樣,若不是知道這二人在真正的反對,旁人還以為這二人是在忠裝反,和他王復唱雙簧呢。
  天地良心,王復真的沒有和他們唱雙簧。
  王復仔細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說道:“那這分屯別居令,就如此議定了?那就開始不記名投票吧。”
  康國的咨政院的投票方式是不記名投票,對於壹個大型國策的決議,要求三分之二的咨政大臣通過才能推行。
  而計票的方式特別簡單,左邊為同意,右邊為反對,只要留下痕跡之後,將票放到糾儀官拿來的盒子裏。
  王復很快就把票箱拿到了手裏,用力的搖晃了幾下,然後開始在伯顏帖木兒、和碩、隔幹、阿史那合霍等人的共同見證下,壹張壹張拿出來計數。
  “全數通過。”王復眉頭緊皺的說道:“再計壹次。”
  “我這個人向來如此,在這大禮堂裏,咱們就是吵翻了天,那也是各抒己見,我不會記恨任何人。但若是通過了決議,出了這大禮堂,陽奉陰違之人,絕不饒恕。”
  王復又強調了壹遍,咨政院穹頂大禮堂的基本規則。
  “再次計票。”王復對全票通過這事,壹點都不相信,人心隔肚皮,哪能他壹席話語,就得到如此結果?
  再次計票的結果,讓王復頗為意外,仍然是全票通過。
  王復有些沈默,拿起了小金錘,並沒有敲響銅鐘,而是開口說道:“既然全票通過了,諸位有什麽疑問,可以現在問,我壹壹解答。”
  雖然達成共識,但是不代表咨政大臣沒有疑問。
  第壹個有疑問的咨政大臣站起來詢問了問題之後,其他人也絡繹不絕的站起來,詢問著他們關切的問題,王復壹壹解答。
  “叮!”
  王復拿起了小金錘敲響了銅鐘說道:“分屯別居令,通過。”
  “此策事關康國興衰國運,如果諸位仍然有疑問,可以到咨政大院尋我,我隨時都有時間,倘若覺得我這個人不好說話,可以讓伯顏帖木兒、隔幹臺吉、合霍特勤代為詢問。”
  “我再強調壹遍,陽奉陰違者,斬!”
  咨政大臣們小聲議論的離開了穹頂大禮堂,王復則靠在座椅上,有些迷茫,他還以為分屯別居令,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甚至王復還打算賭點什麽,比如許諾五年之內,出讓的財富會以雙倍的回到他們的手中,用他的信譽作保,來推行分屯別居令。
  價值是由勞動創造的,王復絲毫不懷疑,在分屯別居令之下,康國近千萬丁口勞動創造的財富是何其的龐大。
  可,事情如此順利,讓王復有些出乎意料。
  “王咨政困擾什麽?”伯顏頗為放松的說道:“是覺得事情太過於順利了嗎?”
  王復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伯顏帖木兒倒是壹副本該如此的模樣,頗為淡然的說道:“其實沒什麽意外的,冒昧的問壹下,王咨政壹番話語,可能在奉天殿上如此直白的講出來?”
  “妳們中原老是講大道之行,照我看啊,王咨政所言,就是大道之行。”
  “其實我心裏對這分屯別居令也有疑惑,但是王咨政壹番話語,讓我茅塞頓開,這顛不破的,才是真理啊。”
  “王咨政可曾想過,若非王咨政點破,我們這等蠻夷,能看的清楚?”
  “謝王咨政。”
  伯顏帖木兒鄭重致謝,真心實意,這等廟堂之高的學問,王復不說,他們真的不懂。
  王復又認真的想了想才說道:“好吧,無論如何已經通過了決議,那就貫徹到底。”
  “必然貫徹到底!”伯顏帖木兒非常確切的說道。
  伯顏帖木兒自己有數,他壓根就不是能拿主意的那個人,所以他對康國的王位,從來沒有企圖。
  多大的圈,養多少的羊,康國新立萬象更新,這康國怎麽走下去,他兩眼壹抹黑。
  王復就像是黑暗之中的壹把熊熊大火,照亮了他們前行的路。
  王復漸行漸遠,伯顏帖木兒與和碩並行。
  伯顏帖木兒看著王復的背影低聲說道:“咱們的王咨政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他對康國多麽重要啊。”
  和碩滿是贊同的說道:“可不是嘛,他習慣的道理,對我們而言,不就等於是長生天的啟示嗎?這都全票通過了,還又計票了壹次。”
  伯顏搖頭說道:“不不不,這正說明了分屯別居令的重要,沒這個分屯令,咱們康國想長遠的走下去,根本不可能。”
  “王咨政保守了。”
  和碩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確實保守了。”
  “咱們要不要告訴王咨政?”伯顏猶豫的問道。
  和碩眉頭緊皺的回答道:“合霍和隔幹兩個人說的還不夠肉麻嗎?我都起雞皮疙瘩了,但是對於王咨政而言,那些就變成了溜須拍馬?”
  “有點怪。”
  “確實。”
  伯顏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其實也蠻好的,謹慎點好,那孔聖人不是說過了三思而後行嗎?”
  和碩搖頭說道:“不是孔聖人說的啊,我記得原話是季文子三思而後行。”
  “是嗎?”
  “不是嗎?”
  “季文子是誰?”
  “無所謂了,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
  陳循聽聞了咨政院落錘的事兒之後,把王復的奏疏,連帶著他的見聞,壹並通過鴿路送回了大明。
  鴿路用了三天將兩本奏疏送到了嘉峪關,而後用了兩天的時間送到了京師,而京師送往南衙只用了壹天的時間。
  朱祁鈺收到了兩本奏疏,敲著奏疏,臉色數變,良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興安啊,妳說咱要不要讓墩臺遠侯把王復、阿史那儀,還有他們那個孩子王永貞給抓回來?”
  “壹身的才學,用到撒馬爾罕,真的是太太太浪費了!”
  “抓!現在就抓!”興安眼睛珠子壹轉,非但沒勸諫,還拱火。
  朱祁鈺撇了興安壹眼,還是沒有下旨抓人。
  撒馬爾罕對大明不重要,但是西域對大明極為重要。
  撒馬爾罕有壹個長久而穩定,並且傾向大明的康國,對西域的安定統治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王復還不能抓,他還得在康國繼續待下去做他的康國公。
  興安猶豫了下問道:“陛下,臣聽到了些風言風語,說壹些豪商覺得陛下嚴苛,準備圖謀出海,是不是讓各市舶司巡檢司追查壹下外逃?”
  朱祁鈺頗為愕然的說道:“還有這等好事?逃,讓他們盡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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