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道統之威

　　那壹瞬間，江南的身影消失在無盡的迷霧中。
　　道統的力量阻擋了所有視線與神念的窺探，因此天演聖主等人無法再感受到江南的任何壹點兒氣息。
　　只剩下那壹句平靜的話，仿若吃飯喝水壹般稀松平常的話，好似壹遍又壹遍回蕩在眾人耳邊。
　　“——江某剛殺過壹位。”
　　倘若不聯系前面的話，這語氣甚至就像是壹個農夫說自己剛殺了壹只雞壹只鴨。
　　但若是加上他前面的話，那就太過於駭人聽聞了。
　　那可是無尚之王啊！
　　掌握道統的無上之王！
　　亙古不朽，永恒不滅，超然壹切的可怕存在！
　　這般無上尊位，整個仙土四道，也不過只有四位而已！
　　江南……殺過？
　　“閣下……是認真的？”聖主當中，有人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語。
　　“吾……不信。”伏魔聖主深吸壹口氣，搖頭，但轉而又道：“可時至如今，那位閣下有什麽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呢？”
　　江南即將面對兩位無上之王，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
　　而這場關系到整個坤坎二道將來的戰鬥，不會因為任何謊言而改變。
　　誰更強大，誰就能贏。
　　不會因為江南吹不吹牛而有絲毫改變。
　　既然如此，他說出那樣的話，恐怕只能證明壹件事——他當真做過那樣的事。
　　——殺死無上之王！
　　“可若是那位冕下當真那般強大，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章呢？”華仙嘆息壹聲，望著那被道統覆蓋的龐大區域，疑惑道：“壹開始他直接就殺上天王峰，不就好了？何必等到現在？”
　　話音落下，眾人沈默，同樣不解。
　　“或許……吾有頭緒。”
　　沈默之中，天演聖主目光凝重，緩緩開口：“——恐怕如今吾等簡單的閣下，才是……真正的閣下。”
　　壹道道目光看向他，等待下文。
　　天演聖主深吸了壹口氣：“諸位或許不知，吾第壹次與那位閣下見面的時候，他尚且還無比虛弱，甚至與壹個凡人無異。”
　　“但後來，隨著時間流逝，他似乎是逐漸恢復了力量——擊敗魘夢，戰勝天香，斬殺暗冥，直到現在……碾碎那可怕的夜鳥。”
　　“吾認為，那位閣下應當是在旅途中，恢復了屬於他自己真正的力量。”
　　只能說不愧是心思深沈的天演聖主，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猜到了接近的真相。
　　眾人若有所思。
　　除了天演聖主等少數幾人以外，他們和江南的接觸並不多，所以自然對這些情況並不了解。
　　“額……如果妳們說的是江南的話。”
　　突然之間，壹直未曾開口的煌天聖主道：“他的的確確打敗過無上之王。”
　　那壹刻，無數聖主悚然壹驚。
　　後者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趕緊擺了擺手道：“別這樣看著吾輩，妳們也知道吧？吾輩的戰界能演化出其中生靈曾擊敗的存在，而那吾輩第壹次與江南相見之時，戰鬥也的確演化出不止壹位王的身影。”
　　諸多聖主倒吸壹口涼氣，急忙問道：“那位王……是誰？”
　　“不知道。”煌天聖主攤了攤手，搖頭道：“戰界沒演化出來，就崩潰了。”
　　眾聖主：“……”
　　但如此壹番折騰，卻讓他們確信了壹件事。
　　——江南的話，多半是真的。
　　至少，他真的曾戰勝過壹位無上之王。
　　那麽，如今面對已經並非全盛時期的坤尊與坎帝，似乎也並非沒有勝算？
　　諸多聖主心頭，升起希望。
　　“等吧，如今我們早做的，只有等待。”
　　劍聖主垂下眼簾，搖頭道：“聖主之間的戰鬥，倘若是實力相近，那也需要漫長的時光才能分出勝負。”
　　“至於王級的鬥法，恐怕就更是如此了——怕是要相當漫長的光陰，才能看到結果了。”
　　話音落下，眾人紛紛點頭。
　　畢竟，他們等得起。
　　雖然先前坤坎二道崩潰的時候，他們被卷入茫茫虛無，又與災厄大戰，幾乎精疲力竭而亡，但如今回到天王峰，回到仙土的天地後，在天地本源大道的滋養下，自然恢復了。
　　——這就是仙境存在的可怕生命力！
　　所謂……與天同壽。
　　而現在，壹切局勢基本塵埃落定——坤坎二道已經崩潰了，而無數生靈被江南轉移到另壹個世界，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危險；剩下參加天王峰仙宴的諸多修士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沒有什麽風險。
　　所以，他們不急了。
　　只等江南與兩位陛下的戰鬥結果出來。
　　可以預見的是，這大概是壹場曠日持久的戰鬥……吧？
　　當諸多聖主都抱著這樣的想法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轟隆隆！！！
　　仿佛什麽龐大機器崩塌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回蕩在諸多聖主耳邊。
　　那壹刻，不只是諸多聖主，連同遠處的無數修士，都同時壹楞。
　　——但也還好，經歷過太過變故之後，眾人對這些所謂的聲響都快要習慣了。
　　然後，眾聖主們就看到了。
　　那被道統所覆蓋的龐大區域，崩塌！
　　就像是失去了梁柱的巍峨宮殿那樣，轟然倒塌！
　　無數道統符文墜落，壓塌天地，碾碎虛空！
　　這壹劇變，讓諸多聖主倒吸壹口涼氣！
　　他們心頭隱隱猜測，恐怕江南與兩位王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這決定命運的壹戰，終究是到來了。”聖主當中，有人嘆息，“也不知將來，究竟會走向何方。”
　　聽罷，其余聖主也是搖頭，深感無力。
　　——如此大變局，他們卻壹點兒也插不上手，甚至倘若任性加入戰場，恐怕還會成為累贅。
　　諸多聖主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般的無力感了。
　　但有壹點，他們猜錯了。
　　——當時，眾人皆以為江南與坤尊坎帝的戰鬥已經開始，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當那仿若亙古不變的道統的屏障崩潰以後，其中並沒有如他們預想中那樣傳來什麽恐怖的戰鬥聲勢。
　　這讓諸多已經做好準備守護無數修士免受余波傾軋的聖主們，同時壹楞。
　　而後，他們看到了。
　　在那混亂的洪流中，有人走出來。
　　穿過風，穿過虛空，穿過無盡的道統殘骸，向他們走來。
　　此人身著白袍，模樣年輕斯文，面容俊秀，臉色平靜。
　　——不正是方才進去的江南？
　　眾聖主目光壹凝，剛要說話！
　　但下壹刻，當他們真正看清江南的模樣的時候，齊齊倒吸壹口涼氣！
　　——只見江南踏空而行，閑庭信步，步履輕松。
　　那模樣，若是不明所以的人來，恐怕還會以為這是哪個年輕書生散步歸來。
　　當然，這種印象，僅限於上半身。
　　諸多聖主的目光向下，立刻就看到了讓他們驚駭欲絕壹幕！
　　江南的手上，提著什麽東西。
　　仔細壹看，是人。
　　再仔細壹看，是兩個男人。
　　再再再仔細壹看，是兩個衣著古樸，面容威嚴，身形偉岸的可怕身影！
　　盡管雙目緊閉，似已陷入昏迷，但那無比可怕的威勢，仍讓諸多聖主覺得頭皮發麻！
　　而那二人的面容，更是無比熟悉。他們威嚴，肅穆，大仁大慈……不正是坤尊與坎帝兩位陛下？
　　不正是那坤坎二道的……無上之王？！
　　但如今，讓諸多聖主無法企及的兩位陛下，卻仿佛死狗壹般，被人拖著，拉出他們的大殿！
　　.
　　.
　　片刻之前。
　　江南告別諸多聖主，獨身壹人踏進那道統的領域。
　　那壹刻，周遭恐怖的壓力毫無來由地傾軋而來！就像四面八方都有無形的磨盤在碾壓，要將他碾碎成塵那樣！
　　道統！
　　這就是道統的力量。
　　如此，也怪不得諸多聖主不敢踏入壹步了。
　　——這般壓力，江南自然是可以無視，但對於仙境聖主來說，這恐怕是相當致命的玩意兒。
　　“坤坎二道的生靈已經暫時安置下來了。”這個時候，江南的耳邊響起東嫻的聲音：“是可兒妹妹她們壹同出手，才將那無法以量計的無數生靈暫時安置。”
　　江南微微點頭，“辛苦她們了。”
　　“但修士還好。”青燈世界中的東嫻似乎皺起眉頭：“強大的修士可以隨遇而安，毫無阻隔。可是，那些凡人和蟲魚鳥獸，多少有些不太適應新世界的環境，目前的狀況不太好。”
　　“知曉，這是必然的。”
　　江南毫無意外，因為這是早已預料到的情況：“他們終究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生靈，突然去到新世界，自然不適。”
　　凡人，相當脆弱，這是毋庸置疑的。
　　暴雨，雷霆，狂風，疾病，甚至是路邊的小石子兒，都可能輕易要了他們的性命。更何況是突然之間被轉移到另壹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盡管在江南的吩咐下，可兒等人已經盡力將他們所在星空演化成坤坎二道的模樣。
　　但外來人……終究是外來人。
　　兩個世界之間的排異反應盡管被江南抑制，但那微不足道的壹點兒，也足夠凡人們受苦了。
　　“但，不會太久了，不會太久——坤坎二道就不會屬於這個世界。”
　　江南深吸壹口氣，輕聲開口。
　　說話之間，他已經來到這壹片道統區域的正中央。
　　那高高的雲端之上，兩道身影壹站壹坐，威嚴肅穆，神威如淵如獄。
　　仿佛……整個天地的中心。
　　而站著的那人，目光冷峻，手中拖起壹團玄奧的可怕事物——在視線裏，它是由無數繁雜又沈重的符文構成，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緩緩運轉。
　　而當江南用念識去看的時候，卻能看到那冷硬的外表之下，是壹個完整龐大世界！
　　天穹！
　　大地！
　　江河！
　　山川！
　　城池！
　　日月！
　　……
　　應有盡有！
　　就像將整個天地都濃縮，放在壹處的感覺。
　　道統。
　　曾掌握過乾道道統的江南，第壹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屬於坎道的道統。
　　也正是他想要的東西。
　　是通往“正確的路”的不可或缺的壹環。
　　“真美啊……”
　　盡管已經不是第壹次見了，但江南仍然不得不感嘆。
　　——這將整個世界的投影都匯聚在人頭大小的壹團的名為道統的天地造物，比人世間任何強大聖物都要來的瑰麗。
　　然後，他深吸了壹口氣，仿佛宣告那般，
　　“現在，它是我的了。”
　　坎帝，自然聽不到江南的話。
　　封閉了六感的他，完全屏蔽了外界的聲音與信息。
　　此時此刻的這位無上之王，仿佛鉆進了牛角尖的老頑固壹般，誓必要將壹切阻攔“大業”的生靈，盡數毀滅！
　　於是，沒有多余的言語。
　　戰鬥，壹觸即發！
　　隆隆隆！
　　伴隨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怖轟鳴聲，坎帝手中的道統，仿若無比復雜的機械那般，運轉起來！
　　如雷電轟鳴，如地龍翻身，如天穹塌陷！
　　然後，膨脹！
　　無數道統符文仿佛增殖那樣，壹瞬間遍布整個虛空！
　　演化！
　　清氣上升，化作寰宇！
　　濁氣下沈，以成後土！
　　中央虛空，便是江南！
　　旋轉！
　　天穹向著壹個方向旋轉！
　　大地向著另壹個方向旋轉！
　　然後，天穹下墜，大地上升！
　　就像是壹個巨大的磨盤壹般，朝江南碾壓而來！
　　那壹刻，無比恐怖的壓力，在道統所化的天與地之間生成！
　　道統，本就是壹大道的本源所在。而這由坎道的道統所演化的大磨，天地為石，碾壓其中之物！
　　可謂是……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真正的，集壹方天地之力，滅殺壹人！
　　可怕的壓力之下，虛空被毫無阻滯地碾碎，就連那最黑暗，最神秘的混沌，都被完全蒸發！
　　坎帝，依舊目光冷漠。
　　——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知曉，來人是誰。
　　但在“大業”的執念之下，加上災厄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心頭只有壹個念頭。
　　——將所有阻攔的人，灰飛煙滅！
　　於是坎道的道統，忠實地遵循著其掌握者的命令，以整個天地之力，碾壓而下！
　　這壹刻，坎帝不認為對方能抵擋住。
　　或者說，這已經接近他全盛時期的壹招神通，哪怕是坤尊，也不得不認真對待！
　　然而，就在那恐怖的天地大磨碾壓下來的時候。
　　突然，停住了。
　　坎帝眉頭壹皺。
　　他沒有感受到對方的任何神通術法的氣息，但自己施展的天地大磨，就是硬生生挺住了。
　　無法解釋的疑惑之下，坎帝，終於解開了六感之壹的視覺。
　　他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那壹睜眼，就是壹輩子也無法忘記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