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絕望

　　哪怕呆呆楞楞的青蘿，也從天香閣主的話裏聽出來了那至深的無奈與決絕。
　　沈默。
　　壹向活潑的三寸丁有些心疼地看向天香閣主，然後轉過身去，化作壹道青光，融入那巍峨的巨樹當中。
　　那壹刻，橫亙整個星空的恐怖氣息，再度升騰！
　　壹條湛青色的枝杈從那巍峨巨樹上探出，樹皮班駁，古老而神秘，帶著難以想象的可怕力量，撕裂虛空，向著那第二位王貫通而去！
　　後者見狀，雙目依舊無神而呆滯，只是仿若本能壹般，發動進攻。
　　只見他擡手之間，無盡的黑暗再度襲來，在虛無之中燃燒沸騰，化作壹枚枚恐怖的漆黑烈陽，向那古老的枝杈撞過來！
　　所過之處，風暴卷起，毀滅降臨！
　　那恐怖的濃濃毀滅氣息，讓相隔無盡距離的諸多人道修士瑟瑟發抖，難以平靜！
　　下壹刻，無盡的漆黑烈陽與古老神秘的枝杈猛然撞在壹起！
　　就像是可怕的鐵鞭抽打在鐵球上那樣，爆發出無比恐怖的轟鳴之聲，震蕩整個虛無，至使混沌翻湧！
　　而幾乎肉眼可見的是，當那古老的龐大樹杈撞在那燃燒的漆黑烈陽上時，恐怖的青光壹瞬間爆發，仿若海浪壹般澆在無盡火焰之上，引起恐怖的能量潮汐，將那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毛完全澆滅！
　　占盡上風！
　　在第二次正面碰撞的時候，青蘿的力量，完完全全壓制了這第二位王！
　　雖然從境界上來說，他們倆都“王”境。
　　但黑暗這邊，是沒有生命力的殘骸傀儡，而新世界這邊，卻是跟隨著新世界壹步壹個腳印突破王境的青蘿，況且此地還是在新世界中，青蘿更加能發揮十二分的恐怖威能！
　　此消彼長之下，那名為姡鳴的第二位王，自然不是對手。
　　僅壹瞬間的觸碰，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下風！
　　下壹刻，那將漆黑烈陽抽碎的枝杈余威不減，繼續朝著那第二位王抽打而去！其無法形容的恐怖巨力，讓整個虛無都為之扭曲！
　　同時，後者仿佛感受到這股恐怖的力量之下，自己已無生機了，於是在那冥冥中的控制之下，悍然自爆！
　　恐怖的能量波動在那肌膚之下湧動，仿若萬千龍蛇齊舞！
　　然後轟的壹聲，炸裂開來！
　　剎那之間，恐怖的血肉風暴撕裂虛無，向周遭擴散而去！
　　無盡洪流中，那巍峨的古樹探出壹條條恐怖枝杈，將那自爆之地圍成壹個龐大的囚籠，將所有力量都封鎖在其中！
　　砰！
　　壹聲悶響。
　　無盡的風暴被那牢固的枝杈完全阻擋！
　　消湮於無形。
　　這壹切，被稍微恢復了壹些的劍無雙看在眼裏。
　　他深吸壹口氣，喃喃自語。
　　“雖然同為王，但與青蘿冕下相比，吾還差得遠啊……”
　　而正當他感嘆之時，壹只樹杈伸過來，清脆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畔，“誒，妳很不錯嘛，這就突破了？”
　　劍無雙連連擺手：“您謬贊了，比起冕下來，還差得遠！”
　　頓了頓，他有些疑惑地擡起頭來：“冕下，這兩位王似乎有些問題——先前被吾斬殺的家夥，似乎在渴望著……死？”
　　“因為……他們都已經死了。”
　　青蘿說到這裏，聲音也低了下來：“他們原本是另壹個世界的生靈，但早已被毀滅，所留下的印記也被那個壞家夥所利用，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來侵略我們的世界。”
　　聽罷，劍無雙瞪圓了眼，壹時間難以說出話來。
　　“沒事，不要擔心。”青蘿搖了搖頭，“有咱在，有上人在，那個壞家夥……不會得逞！”
　　然後，樹杈指向那無盡黑暗的方向，無盡青光爆發，將黑暗撕碎，虛無清明！
　　這近乎挑釁壹般的行為，被遠在無盡虛無的災厄，看在眼裏。
　　卻並沒有任何懊惱之色。
　　或者說，這環繞整個新世界的入侵，從壹開始就不是要毀滅新世界。
　　祂很清楚，這種程度的入侵，毀滅不了江南，也毀滅不了新世界。
　　祂做這些，僅僅是想要拖延時間，讓自己與吞噬的第三世界完全融合而已。
　　另外，也是想牽扯住江南的腳步——先前那壹股幾乎超越整個虛無的極限的氣息，讓祂心神不寧。
　　盡管那只是壹瞬之間，曇花壹現，但災厄卻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股氣息的可怕。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江南弄出來的，但災厄的直覺卻告訴祂，恐怕與江南脫不了幹系。
　　所以，祂提前了戰爭的腳步，想讓江南出手，讓他沒空去搞別的事情。
　　但災厄明顯低估了新世界的力量。
　　盡管整個第三世界的殘骸都被祂夾雜在黑暗中，入侵新世界。
　　可哪怕江南沒出手，僅憑新世界的力量，也頑強地擋住了下來。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虛無中，災厄緩緩搖頭。
　　祂擡起手來，無盡黑暗在手中氤氳，仿佛流動的水銀壹般垂落，沈浮在茫茫虛無之中。
　　化作人形。
　　緊接著，壹道渾身遍布無盡黑暗的身影，從那黑暗中走出來，走向新世界的方向。
　　“收下吧，這是最後的禮物。”
　　望著那道身影，災厄的笑容森冷。
　　.
　　.
　　另壹邊，新世界，鎮西王府。
　　自從戰爭開始，整個新世界就仿佛恐怖的戰爭機器，運轉起來！
　　所有的王，所有的仙境存在，所有的黑鯨戰爭兵器，都幾乎極限運轉，抵禦入侵。
　　而江南，卻仿佛什麽事兒也沒有壹般，壹直盤坐在王府深處，長久時間，未曾動過壹步。
　　良久以後，他睜開眼來。
　　眼中是濃濃的焦躁。
　　找不到路。
　　或者說，他找到了路，他創造了路，卻沒有能找到承受這條路的路基。
　　整個虛無，承載不了這超越超脫的可怕境界。
　　江南，自然無法突破。
　　“呼……”
　　他長長吐出壹口濁氣，心念壹動，整個新世界的局勢，都映入眼簾。
　　——新世界就是他，他就是新世界，只要他想，壹切都無法逃脫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在戰線奮戰的人道修士，看到了犧牲的無數錯臺存在，看到了壹條條生命的消逝。
　　眼中，露出無比痛心之色。
　　他的世界，他卻守護不了。
　　甚至連東嫻，都參戰了。
　　只剩下江南，窩在鎮西王府，探求前路。
　　沈默之間，他眼中的痛心之色，化作堅決。
　　再度閉眼！
　　“既然虛無中沒有能承載我的路，那就……去虛無之外。”
　　於是，下壹刻，江南的神念，劃破虛無，朝那不知存不存在的邊界，穿梭而去！
　　壹路前行！
　　時至此刻，他已完全確定了。
　　整個虛無，確實完全沒有辦法承受超越超越的境界。
　　而他的超脫之境，無法戰勝現在的災厄。
　　似乎……只有等死了。
　　但，江南絕不是那種坐以待斃之人。
　　他，仍在探尋！
　　虛無之中，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
　　江南的神念脫離新世界，朝壹個方向，頭也不回。
　　隨著與新世界、與他的本體，愈來愈遠，江南的精神，愈發虛弱。
　　壹路之上，他看到的，是無盡的虛無，無盡的混沌，空無壹物。
　　偶爾看到壹兩個世界的雛形，也還處於蠻荒，未曾誕生任何生命。
　　這些風景，在江南兩側，壹晃而過，仿若壹輛不知終點的列車，壹路前行。
　　逐漸的，他的神念，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疲憊。
　　所看到的壹切，都有些模糊了。
　　而周遭，仍是無盡的虛無，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困。
　　無法形容的困倦，侵襲著江南的精神——哪怕他是超脫之境，但如今他僅以神念跨越了無盡虛無，也仿佛失去能源的機器，無以為繼了。
　　但他不能放棄，也不敢放棄！
　　新世界的人們，還在殊死壹戰！
　　他作為新世界的主人，又如何能夠放棄？
　　於是，繼續向前！
　　不知過了多久。
　　不知穿梭了多遠。
　　江南的神念，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僅憑著壹股執念，壹直強撐著。
　　終於，在他再也撐不住、那根弦就要崩斷的那壹刻。
　　他的神念，突然無法繼續向前了。
　　那壹刻，江南心頭壹喜。
　　他，到了。
　　虛無的邊境，虛無的終點。
　　他強提起最後壹絲精神，仿若壹個鉆頭壹般，向前方撞過去！
　　既然虛無無法承載超越超脫的境界，那麽虛無之外，壹定可以！
　　虛無之外，那個將虛無都容納的境地，壹定可以承受他創造的出來的超越超脫的境界！
　　虛無的邊界處，沒有任何可以被觀測的事物，江南只能通過虛無的消失來判斷，他此時此刻的確站在了虛無的邊界。
　　那麽，下壹步要做的，就是穿越這個邊界，去虛無之外，去到那個能承載超越超脫境界的境地。
　　與想象中的不同，虛無的邊界並不是什麽無法被突破的“墻壁”，實際上，他僅是向那個方向壹去，就輕輕松松穿越了那層“邊界”。
　　壹時間，欣喜若狂！
　　鎮西王府中，江南那緊閉雙眼的臉上，也露出壹絲笑容！
　　但下壹刻，那笑容凝固了。
　　徹底僵硬。
　　穿越虛無以後，他沒有到任何地方。
　　——因為虛無之外，本來就沒有任何事物。
　　先前，在江南的猜測中，虛無之外，很可能還存在另壹個緯度，另壹個更高的緯度。
　　——倘若把虛無當做壹個城池，那在江南的想象中，城池之外，壹定還存在壹個更大的“國度”。它能承載城池承載不了的事物，能讓江南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江南，在突破了虛無後，什麽都沒有。
　　連存在這個概念，都沒有。
　　也就是說，整個虛無，就是壹切。而虛無之外，空無壹物。
　　沒有更大的世界，沒有所謂的“國度”，自然也沒有能夠承載江南下壹個境界的“土壤”。
　　鎮西王府。
　　江南睜開眼。
　　眼眸之中，盡是無力。
　　異想天開之下，他真的去到了虛無的邊界。
　　但他沒想到的是，邊界之外，沒有希望。
　　只有絕望。
　　“難道……真的就到此為止了？”
　　寂靜的鎮西王府，只剩下江南的嘆息聲。
　　——從未有過。
　　有生以來，他還從未感受過，如此的絕望。
　　沒有任何辦法，想不出任何轍。
　　仿佛……只能等死。
　　.
　　.
　　而就在江南遭遇這可怕困境的時候。
　　青蘿所統禦的戰線，也並不太平。
　　當那第二位王自爆以後，原本大家心頭都松了口氣。
　　畢竟，有青蘿這樣的“王”坐鎮，無數人道修士自然充滿了信心，有了主心骨。
　　但但還沒等大家夥兒開心壹會兒，意外，就發生了。
　　那剛被青蘿的驅逐的無盡黑暗，再度入侵！
　　而且，這壹次，格外濃烈！
　　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壁壘，都染得漆黑壹般！
　　與此同時，世界壁壘，開始顫抖！
　　仿佛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壓力壹般！
　　此時此刻，青蘿臉上，那神色驟然凝重！
　　劍無雙更是渾身止不住地戰栗，雙手都在發抖！
　　他只感受到，壹股無法想象的可怕氣息，正在超越世界的壁壘，煌煌而來！
　　要知曉，這個時候的劍無雙，可是“王”境的存在啊！
　　整個新世界，加上他壹起，也不超過雙手之數的無上之王！
　　但那即將降臨的存在，卻僅僅是氣息，就讓他顫抖！
　　“冕下，這……”
　　盡管心頭已經有了答案，但劍無雙仍難以相信地問道。
　　“是……和上人同境界的家夥……”青蘿開口回答，聲音充滿了凝重。
　　與此同時，無盡青光從古樹之上散落，將壹眾人道修士，連同魘夢聖主壹同，納入那無盡的枝葉當中！
　　——倘若不這樣做的話，僅僅是那即將降臨的氣息，就能瞬間壓塌他們的身軀與靈魂！
　　聽罷，劍無雙人都麻了。
　　青蘿口中的上人是誰？
　　那自然只有江南了。
　　和江南同境界的敵人？
　　——超脫境！
　　在第二位王失敗以後，那無盡沈沈的黑暗中，降臨而來的，是壹位超脫境的可怕存在！
　　與此同時，那青翠的枝葉的掩映中，天香閣主美眸圓睜，眼中露出難以相信之色！
　　直到無盡黑暗中，瘦削的身影，緩緩走出，露出真容。
　　天香閣主再也忍受不住，聲音顫抖，渾身戰栗，喃喃開口！
　　“江……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