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壹章 救援（三）

　　三十三團將所有的車輛與大炮都丟了下來，只帶著幾十門可以拆禦的迫擊炮，驅著騾馬上了路，整個團輕裝著跑步前進，按照張賢的指定路線，向著柴汶河的下遊而去。
　　徐海波騎在馬上，與張賢並肩而行，壹邊走著，他壹邊開著玩笑：“我說阿賢呀，我看妳就是壹個操心的命，好好的參謀不在旅部裏呆著，跑過來跟著我去打仗做什麽？當心子彈可是沒有長眼睛的喲？”
　　張賢看著他笑了笑，對著他道：“老徐呀，妳的心裏怎麽想的我是知道的，妳是不是怕我又奪了妳的權，搶了妳的風頭呀？”
　　徐海波怔了怔，顯然是被張賢這壹句話揭了他的底，當下哈哈大笑了起來：“妳算了吧！我在妳手下幹了那麽長時間，都已經習慣了，還會在乎妳跟我搶功？”
　　“妳嘴裏不說，其實心裏肯定是這麽想的！”張賢並不給他個臺階，反而正色地道：“老徐呀，妳其實什麽都不錯，就是有壹點小心眼子。以我們兩個人的交情，我會對不住妳嗎？”
　　徐海波的臉壹陣紅壹陣白，尷尬地笑了笑，道：“看妳，想到哪裏去了，我哪是那樣的人呀？”
　　張賢也笑了壹下，老實地告訴他：“老徐，妳別多心，我呀，是心裏實在的急。妳也知道，我在七十四軍裏呆過很長時間，那邊也和這邊壹樣，有我那麽多的好同袍好兄弟。兄弟有難了，我哪裏還能得坐得住呀！”
　　徐海波點了點頭，忽然對於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感動羞愧，其實他對張賢已然很是了解了。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壹個令人喜歡的人，在這個整編十壹師裏，也只有張賢能夠理解和容忍他，如果不是張賢的原因，他可能還當不上這個三十三團的團長。可是對於張賢，他不僅有壹種依賴與信任的情愫，而且內心深處還隱隱有壹種莫名其妙的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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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張賢所猜測地那樣，三十三團從鮑莊過河之後，並沒有遇到共軍大部隊的阻擊，只是有壹小隊，最多也就是壹個排的兵力在警戒，連個象樣的工事也沒有，所以其結果也就是可想而知，徐海波只用壹個連便順利地突破了他們的防禦陣地，這壹個排的共軍在留下了幾具屍體之後，不得不回撤了下去。
　　當下，張賢催促著徐海波帶領著三十三團，緊緊尾隨著這只敗退的共軍，向東面的常路鎮直殺過來，在鎮子的西口處，隨到了共軍頑強的阻擊，但是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雖然那股阻擊的共軍十分頑強，卻無法頂住三十三團如潮的攻勢。共軍顯然是疏忽了西面的防守，沒有想到正面的國軍會從西面渡河而過，迂回進來。戰爭就是這樣無情，哪怕是壹點的疏忽大意，就可能造成全局的潰敗。
　　三十三團沖進了常路鎮，戰鬥卻也打得異常得堅苦，壹直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才肅清了鎮子裏共軍的殘余，將整個鎮子奪占了下來。
　　正是由於後方常路鎮被攻陷，此時位於嶅陽附近的共軍主陣地壹片得嘩然，他們已經兩面受敵，但是依然堅守不退。張賢可以想到，這支共軍隊伍的指揮官壹定是深知這個阻擊任務的重要性，如果放整編十壹師過去，可能會對整個戰役造成無法估量的失敗。越是想到這些，張賢便越是害怕，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時間就是勝利，只有整編十壹師早壹點到達孟良崮的主戰場，才可能扭轉勝利天平的傾斜。
　　在奪下常路鎮之後，三十三團幾乎也已經孤註壹擲，全團由南向北對著嶅陽的共軍主陣地發起了壹波又壹波的沖鋒。而在北面的正面，王元靈旅長也親自帶著壹壹八旅的另壹個團夾擊過來，這支死守陣地的共軍傷亡不輕，在這個南北不過二三裏寬的截面上，已然是壹片的屍體，到處都是哀嚎與呻吟之聲，由於人員的密集，在國軍強大的炮火的打擊之下，傷亡尤其慘重。而北面的工事雖然做足，但是對於南面卻幾無工事可言，只能憑借幾條壕溝來拼命據守。
　　這壹仗打得已經不是戰鬥了，而是互相比拼著意誌。
　　戰鬥壹直持續到了傍晚，三十三團攻占了對手最後壹道地壕，無奈中，這支駐守的共軍部隊不得不向西面的山區退去，只是這個時候，這支部隊已經損失過半了。
　　雖然壹壹八旅的傷亡也不小，還犧牲了壹個營長，但最終還是在天黑前奪下了這片擋在前面的陣地。便是奪下這片陣地，突破了共軍的阻擊，要想後面的部隊順利地通過這塊區域，卻還要費些周折。首先要排雷，用牲畜拉著石滾從雷區蹚過，炸死了兩頭牛三匹馬才將這片雷區蹚平；然後要把那些擋路的鹿砦、蒺藜等障礙物清除；最後還要填平挖出來的溝壑，將整條公路修平整，直到可以過車。
　　便是這些工作，也要做上半天，張賢也只能望著南面的孟良崮方向興嘆了。抗戰結束之後，國軍的武器裝備有了質的飛越，機動能力已經比當年的日軍還要強，但是壹個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那就是中國的交通道路情況卻沒有根據軍隊的配制情況而得到根本的好轉，便是有汽車沒有公路又能如何呢？而在這個時候，國軍的強大已經過份依賴了這些武器與裝備，倒不如抗戰時候能夠吃苦了。抗戰的時候，大家穿著草鞋從上海壹直靠著雙腳走路打到湖南，不僅白天能打，晚上更是能打，便是夜行軍也能走上七八十裏！曾幾何時，國軍已經變得過份依賴了這些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卻也正是因為如此，此時的國軍已經與那個時候的日軍有些相似了。
　　回到整編十壹師的師部，見到胡從俊的時候，張賢顯得很是無奈，看來這壹天也就只能到常路鎮了，離著蒙陰城還有壹半的路途，夜晚行軍是非常不安全的，他們也不可能丟下那些輜重與車輛，徒步前進。只好在常路鎮休宿壹晚，等著天亮後再向南挺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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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六日壹早，整編十壹師再壹次起程，向著南面的蒙陰城急進，這壹天的行軍倒是比較順通，但是在公路東側的高山上，還是可以看到有共軍的部隊在活動，由於距離遠，雙方倒是沒有開槍。不過身處此境內，不能不令人感到緊張。
　　報話機裏已經傳來了十壹旅楊旅長的聲音：“師座，我們是不是把那些共軍驅逐開再上路呀？我們這樣行軍太不安全了！”
　　胡從俊想了壹下，對著報話機道：“不要管他，讓所有的人把手中的槍裝上子彈，如果發現共軍下山，就對他們射擊，再采取行動；如果他們不下山，那就走我們的路！”
　　“是！”楊旅長答應著。
　　張副師長卻有些擔憂地問著身邊的張賢：“張賢呀，妳說敵人會不會下山來呢？”
　　張賢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胡從俊卻悠悠地道：“共軍下不下山來，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我想他們也肯定在思忖壹下，敢不敢和我們來個硬碰硬。如果我是他們的指揮官，我肯定不會這麽傻，沖下山來和我們整編十壹師對仗！”
　　張賢與張副師長都同時點著頭。
　　便是這樣，在山上那些共軍的註視之下，整編十壹師槍上膛，硬著頭皮從山下的公路上迅速地開過去。這要是放在往常，大家根本就無法可以想象的，大家努力地搜尋著共軍的蹤跡而不得，這個時候看到了他們在山上，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向他們發動攻擊，以期將其擊敗，以達到掃清地面的目的。
　　大家提心吊膽的通過了這壹段有共軍出沒的山巒，直到快近了蒙陰城，那些共軍也消失了影蹤，所有的人這才長出了壹口氣，總算可以平安地到達目的地了。只是孟良崮離著蒙陰城還有六七十裏路，山間的路難走，真要走起來卻要有八十裏，就算是沒有共軍的阻擊，只怕到那裏還要走上壹天。
　　中午時分，整編十壹師終於平安地到達了蒙陰城。
　　當初整編十壹師從蒙陰城北上的時候，是將這個縣城交給了第三兵團的司令歐震長官和他帶來的第七軍，如今第七軍已經不知道去向，聽城裏的壹個士紳說起，在第七軍走後，這個縣城曾經交防給了第壹兵團的整編六十五師來駐守，可是在昨天壹早，整編六十五師已經開拔出去，也不知道何往了，這裏根本就是壹座空城。
　　“師座，我們還是趕緊聯系壹下七十四師再往南去吧！”壹進城裏，張賢便向胡從俊提著建議。
　　胡從俊點了點頭，命令著報務員接通整編七十四師，可是，報務員不管如何呼叫，也無法與整編七十四師聯絡上，這樣電訊地聯絡著過去了壹個小時，依然沒有結果，胡從俊與張賢不由得緊張起來，心下裏都是壹片得冰涼，壹種不祥的預兆立時襲上心來。
　　“先接通歐長官吧！”張賢建議著。
　　胡從俊點了點頭，命令報務員接通第三兵團司令歐震將軍的電報，卻也是如何也聯絡不上。張賢覺得事情已經很不妙了，胡從俊也感到了什麽，馬上命令報務員又聯絡其他的友軍，除了邱雨青的第五軍外，別的部隊竟然無壹能夠聯絡上。而第五軍此時也就剛剛到達新泰城，也在努力地與前方各部聯絡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胡從俊心裏有些不安，嘴上已經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張賢想了想，道：“也許各部隊都在運動之中，不便接聽，或許晚些時候就可以聯絡上了！”
　　胡從俊點了點頭，如今，他也只能這樣地解釋，不敢往更壞的地方去想。
　　十八旅的覃旅長詢問著是不是按原訂計劃南下孟良崮，這真是壹個難以決定的時刻，胡從俊這個時候也有些為難了，征詢著張賢與副師長的意見。
　　“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我們還是應該按上峰的原訂計劃行動！”這是副師長的建議。
　　胡從俊又問著張賢：“妳看呢？”
　　張賢想了想，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冷靜下來，如果再意氣用事可能會導致全師的困境，當下對著胡從俊道：“師長，如今我們是兩眼壹摸黑，也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如何了，雖然我們都很著急，只是這個時候如果盲目行動的話，只怕會有更大的危險！”
　　胡從俊點了點頭，問道：“妳的意見是要在這裏等壹等再說了？”
　　“是！”張賢點著頭，同時又道：“我們不能在這裏幹等著，要積極派出人員往南面和東面偵察，必須要知道此時敵我雙方的情況後才能行動。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駐守蒙陰城，壹邊與上峰取得聯絡，壹邊在四面加緊戒備，占領城區四周的山頭構築工事，以防不測！”
　　“嗯！妳的這個建議非常好，就按妳說的辦！”胡從俊也表示贊同。
　　當下，胡從俊傳下令去，命令自己下屬的三個旅，分別駐守在蒙陰城外，成三足鼎立之勢互為倚靠，同時又派出搜索隊，主要向南面與東面進行搜索偵察。
　　而此時的張賢，卻是心懷忐忑，壹直有壹個最壞的可能他不敢去想，也沒有敢說出來，不過，他想胡從俊肯定也已經想到了，那就是也許在這個時候，整編七十四師已經被共軍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