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壹章 傷春（二）

　　就像是迎接英雄凱旋歸來壹樣，李奇微將軍親自到機場迎接保羅的到來。保羅的手臂吊著崩帶，比從大邱去砥平裏的時候還要消瘦了許多，他看到李奇微的時候，還是十分莊重地用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臂敬著禮，這讓李奇微將軍很是感動，帶著他坐到自己的專車之上轉回市區。
　　在車上，保羅詳細地向這位頂頭上司報告了砥平裏的戰鬥情況，他並沒有居功，而是把所有的功勞都推給了那些頑強堅持的軍官和士兵們，僅管他沒有提到壹句自己，但是李奇微還是十分清楚他在砥平裏所起到的作用，直到快來到司令部的時候，他才告訴著保羅，他已經向上面提交了嘉獎令，應該在不久以後，他再不會是保羅上校了，而會成為保羅準將。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保羅只是稍稍楞了壹下，卻沒有壹絲得喜悅。
　　“怎麽？保羅上校，聽到這個消息，妳不高興嗎？”李奇微看著保羅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喜，經不住地問著。
　　保羅搖著頭，老實地道：“高興，我當然高興！呵呵，我這個上校銜也已經很久了，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可能我就已經退役了！”
　　“既然如此，妳為什麽不笑呢？”李奇微問著。
　　保羅只能壹聲得苦笑：“將軍，當聽到我要升級的消息，您知道我想到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
　　“中國人有壹首古詩，叫做‘壹將功成萬骨枯！’呵呵，今天我是可以升任了將官，但是想壹想那些死在砥平裏、不！還有那些死在韓半島上的士兵，他們還想著回國與父母、妻兒團聚呢！壹想到這些，我便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了！”保羅如實地告訴著李奇微。
　　李奇微將軍也不由得沈默了，良久才悠悠地道：“我們這些軍人的使命就是為了打仗，而且是要打勝仗！只要是打仗就會有犧牲，這是避免不了的！如果害怕犧牲的話，那就不如去當傳教士！不管怎麽說來，我們是為了正義、為了自由而戰，就算是有壹天我們站在上帝的面前，也應該是問心無愧的！”
　　保羅點了壹下頭，沒有答話。
　　回到大邱，李奇微並沒有安排保羅什麽事，而是讓他好好的休息，把傷養好，這也算是對他的照顧了。可是保羅卻根本清靜不下來，還是堅持著每天到司令部報道。也就是在他回到大邱的第二天，韓奇便帶著幾個中國人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裏，壹見面，韓奇便向保羅介紹著他帶過來的這幾個人，都是國民黨的高級政工人員。
　　“保羅上校！哦！不，我應該叫妳準將先生了！”韓奇忽然想起來，這個老朋友已經升了職。
　　“妳還是叫我的名字吧！”保羅卻並不習慣這個稱呼：“這樣叫我還舒服些！”
　　韓奇只好點著頭，道：“好吧，保羅，今天我是奉命帶著人過來給妳們做顧問的，呵呵，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客氣得話我也就不多說了，首先還是要恭喜妳們在砥平裏旗開得勝！”
　　保羅只是壹聲苦笑，告訴著他：“我可是差壹點死在砥平裏回不來了！”說著，他又開著玩笑道：“呵呵，妳們中國人打起仗來當真得是不要命呀！面對那麽大的傷亡，還是不顧壹切地向前沖，好象壹個個都不怕死壹樣！”
　　韓奇卻沒有覺得壹絲好笑，他壹本正經地告訴著這位老朋友：“也許是我們中國經歷了太多的苦難，所以每壹個人都有著十分堅強的忍耐力，和面對死亡時巨大的承受力！八年抗戰，我們的官兵與民眾就損失了三千萬！”
　　保羅楞了楞，不由得搖了搖頭，有些感嘆地道：“看來，妳們中國人真得是不把人命當成壹回事！如果在我們美國，打仗死了這麽多的人，就會從此壹撅不振了！總統早就應該下臺了！呵呵，如今這場半島戰爭，就是死那麽個把的人，國內也會有不少的人蹦出來大罵總統，還會有很多的示威遊行，我們承受不了更多的死亡！”
　　韓奇有些悲哀，的確如保羅所說的那樣，在中國，最濺的就是人命！便是從古代開始就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教誨，這與西方觀念上的只要能夠得到茍活，就可以投降的作法截然不同，反而是西方人的這種觀念更加接近於人性！
　　仿佛是覺出了韓奇的不快，保羅揮了揮自己沒有受傷的手，轉入了正題來：“韓先生，我想知道我們把妳們的人配備到各部隊裏去當顧問，妳們有什麽具體的方案嗎？”
　　“有！”韓奇答著：“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上來幫助聯合國軍，早日打敗共黨軍隊！”
　　“哪三個方面？”
　　“第壹個方面就是宣傳攻勢！”韓奇答著：“首先，我們也經過多方面的了解，這些中共參戰部隊裏，壹大批的士兵都是從我們國民黨士兵轉化而來的，我們相信，他們投靠共軍，大多出於無奈！我們可以利用飛機撒傳單、用高音喇叭喊話，等等各種手段來拉攏這部分士兵的人心，以打擊共軍的士氣！”
　　“嗯！”保羅點著頭，表示著對這個方案的認可，又問著：“那麽第二個方面呢？”
　　“第二個方面就是滲透！”韓奇又作著解釋：“我們可以在共軍裏面安插耳目，利用特務活動，來獲取必要的情報，為聯合國軍服務！”
　　保羅又點著頭，再壹次問道：“第三個方面呢？”
　　“第三個方面就是可以做那些共軍俘虜的工作，讓這部分人轉變過來。如果這些俘虜都成了我們的人，我們就可以在國際上造勢，用輿論的工具來打壓中共方面！”
　　聽著韓奇說完，保羅不停地點著頭，然後又問著他：“妳所說的這些最好還是先做個報告，如果妳的英文不好，我可以代妳來寫！到時我將之呈上去，相信李奇微將軍壹定會很高興地歡迎妳們來與我們合作的！”
　　韓奇笑了壹下，告訴著他：“報告我早就已經寫好了，是用英文寫的！”他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了壹份文件，遞給了保羅。
　　保羅快速地瀏覽著，很快地看完了，當即決定著：“很好，韓先先，我現在就可以帶妳去見李奇微將軍，我相信他壹定也會非常贊成妳們的方案的！”
　　看到保羅已經被自己說服了，韓奇終於長出了壹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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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軍退回到了三十八度線以北的江原道平康郡地區，這是位於朝鮮半島中部的息嶺山脈與廣州山脈之間的山谷要沖，從漢城通往東部元山港的鐵路就是沿著這兩條山脈之間的谷地穿行而過，這裏同時還有兩條流向壹致的河流，都是由東北向西南方向走向，都是臨津江的支流，東邊的壹條較大，叫做漢灘江；西邊的壹條稍小，叫做驛谷川。七十二軍退守這裏，實際上就是堵住了聯合國軍企圖沿著鐵路向北推進的通道。
　　這個時候，對於七十二軍的官兵們來說，士氣已然低落到了極點，他們從砥平裏壹路邊打邊撤，曾經企圖休整，但是美國人並不給他們壹絲喘息的機會，只要剛剛停駐還不到兩三天的功夫，美國人的就會很快地跟蹤而至，利用強大的炮火和飛機不間斷的轟炸，令人不得安生。沒有奈何，部隊只能繼續向北面退卻。三八線附近，早已經成了無糧區，所以就地籌糧都根本不可能，許多的部隊是餓著肚子在打，在跑，在退。七十二軍如此，誌願軍的其他幾個軍也是如此。顯然，美國人的磁性戰術生了效，拖得人疲憊不堪。
　　不過，到四月初的時候，美國人的攻擊總算是放緩了下來，因為這個時候已然是初春時節，中國後方的援軍總算是開了過來。也正是因為看到了誌願軍援軍的到來，讓美國人馬上警惕地認識到，對手的反攻可能會很快到來，所以不得不迅速地轉入整體防禦中來。便是這麽幾天難得的平靜，也終於了七十二軍壹個喘息之機。
　　六四三團依然是二壹五師的護衛團，在這三個月的戰鬥之中，二壹五師已經沒有了壹個完整編制的部隊了，三個團加起來也只有四千多人，就算是把師部和非戰鬥人員加到壹起，也就是五千剛剛出個頭，按這種編制，最多只能拼成兩個團。好在這個時候，曹爽從國內帶著兩千新兵趕了過來，及時的給二壹五師補充了新鮮血液，才不至於成為壹個空架子。
　　曹爽帶著的新兵到來，陳大興的補給隊也同時到來了，而根據事先熊軍長的計劃，汽車團裏的部分老兵會被抽調出來，補充到二壹五師的六四三團這個主力團中來，而陳大興也被委任為了六四三團的壹名營長，只是讓張賢感到有些奇怪，如果把陳大興這個營長也算上的話，六四三團就有了四名營長。不過，還沒有等他去問自己的弟弟張義的時候，王大虎卻直接找到了他，告訴他，他和六四三團的第壹連壹起被調離六四三團，以他們這個連為基礎，重新組建二壹五師的警衛營，他被任命為警衛營的營長。
　　接到這個任命的時候，張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二壹五師的警衛營早就被補充到了各團裏去了，原來的警衛營長也在上壹次的作戰中犧牲，按理說，這個新成立的警衛營應該從各團裏抽調，而且營長也應該由那些老營長裏面選拔，他這個剛剛提升的營長還沒有這個資格。警衛營的營長，在多數的情況之下，就是升階團長的壹個過程。
　　“師長，我怕幹不好！妳還是找別人吧！”張賢想要推脫掉這個新的職位。
　　王大虎壹雙布滿著血絲的眼睛盯視著他，十分肯定地道：“這個警衛營非妳來帶不可，也只有妳才能帶好！”他說著又有些無奈，告訴著他：“這也是沒有辦法，我只能把妳的那個連抽出來，其他的都是新兵，所以其實這個警衛營就是個新兵營！”
　　“師長，還有別人可能更合適！”張賢還在推脫著。
　　王大虎皺起了眉頭來，不快地道：“怎麽？妳是不想幹嗎？我覺得沒有人再比妳合適了！”
　　張賢有些尷尬，想了壹下，向他推薦著道：“我知道陳大興就非常合適，再說他當營長也有很久了，比我強！”
　　王大虎卻搖著頭，告訴他：“我對陳大興不了解，再說我讓妳當這個營長，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為什麽？”張賢有些奇怪地問著。
　　王大虎嘆息了壹聲，這才道：“熊軍長就兩個兒子，熊革命犧牲了，他聽到這個消息，雖然沒有說什麽，裝作十分堅強的樣子，可是壹夜之間他的頭發就全白了！”王大虎說著，不免有些傷感，而張賢聽著，又何嘗不是壹種心酸呢？只聽王大虎接著道：“我知道熊軍長心裏特別難過，如今他只剩下了熊三娃這壹個兒子，雖然他堅決不讓我們對他的兒子進行照顧，但是我卻不能不這麽做！”
　　張賢驀然明白了過來，原來王大虎把他們這壹個連調過來當警衛營，壹大部分的原因還是為了熊三娃。畢竟警衛營生存的機率要高了許多，如果直接把熊三娃調到警衛營裏來，那太明顯了，肯定會被熊卓然罵的，所以只好如此曲折地進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