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六十六章 失敗主義

　　久違的使用了天國譜系的傳統藝能，實在是讓人心情舒暢。
　　在槐詩轉身離去之後，雲中君和大司命的奇跡所構築成的囚籠也隨之潰散，只不過，這壹次生長天的心中卻再無慶幸和輕松。
　　就在封鎖之外，誇父正掄著定海神針，敲打著手掌心。
　　剛剛才跳完了壹整套熱身的廣播體操，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而就在另壹頭，羽蛇之影·修洛特爾已經升上天空，黑暗彌漫著，化作大口。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剩下的升華者們已經默契的封鎖了周圍，充當氣氛組的同時，面無表情的向下看兩眼。
　　讓我看看狗叛徒是誰？
　　哦，是妳嗷！
　　“滾開！”
　　尖銳的嘶鳴驟然迸發，生長天的軀殼壹陣蠕動之後，轟然爆裂，千萬道骸骨和血光騰空而起，飛向了四面八方。
　　自大地上向上仰望，能夠看到無數飛散的血肉不斷的變化，生長，化為了壹只只古怪的生物或者是植物，乃至微生物和菌群，左右沖突。
　　雷霆和火焰的光芒接連不斷的浮現。
　　巨響綿延。
　　可並沒有過了多久，壹切雜音便戛然而止。
　　在壹位大宗師手中的瓶子中，只剩下了壹塊在某種液體中艱難變化的肉體，來自生長天的靈魂和殘留的軀殼，盡數被封存在其中。
　　對此結果，槐詩倒是並不意外。
　　起碼五個打壹個，裏面還有修洛特爾和誇父這樣的現境頂尖打手，拿不下壹個奶媽輔助才有鬼了。
　　反倒是大宗師馬爾科端著的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瓶子，讓他分外眼饞，什麽好東西，連五階升華者都能裝得下！
　　傳說中的羊脂玉凈瓶麽？
　　當瓶口傾斜的時候，就連槐詩都感覺體內的生機壹陣搖曳，難以自持。
　　在再三檢測了沒有什麽殘留物質和其他的隱患之後，大家便幹脆利落的收隊，將這裏留給後續的消殺組和清潔組了。
　　雖然有些麻煩，但依舊有必要，畢竟對於生長天這樣的升華者而言，滴血重生都不算誇張，萬壹留下什麽麻煩可就又要拉血壓了。
　　接下來等待著槐詩的就是新壹輪的審查和問詢。
　　即便是在種種事件中抓住了包括生長天在內的四個人，但這壹段時間內停留在本部的大部分升華者也要接受統轄局的排查，畢竟誰都不能確定，是否還有其他的參與者隱藏在暗中。
　　在其中，針對槐詩的那壹部分檢查結束的最快。
　　畢竟從壹開始，他的嫌疑就是最小的，調律師和歸航者兩張護身金牌姑且不論，早在這之前，架空機構的專員就已經把他查了好幾遍，根本沒留下任何死角。
　　結果，即便是全境最精銳的情報調查者們拿著放大鏡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把槐詩查了個底兒掉，最後也只能禮貌性的倒吸了幾口冷氣，得出結論，槐詩此子實在忠不可言。
　　現在看來，決策室那些針對槐詩的家夥，竟然難得做了壹件好事。
　　遺憾的是，槐詩半點領情的心思都沒有。
　　反而還琢磨著下次再搞壹次質詢會。
　　這麽好的事情，就是應該月月搞，年年搞，最好每周日固定來壹次才合適嘛！
　　在出門的瞬間，便看到路上車裏的誇父。
　　正向著他招手。
　　“走著走著，晚飯都等妳很久了！”
　　“晚飯？”
　　槐詩愕然。
　　“差不多，算夜宵吧，大家湊了點東西隨便對付壹下，還有酒，就差妳壹個了。”
　　誇父壹腳油門踩下去，車速頓時飈到飛起。反正街上空空蕩蕩也沒什麽人，也不存在限速的條令，壹腳油門直接到了。
　　自襲擊案件發生之後，指揮中樞的大秘儀就做出了調整，壓制了諸多化身、空間穿梭和破壞型的奇跡，否則的話，他們連車都不用。
　　等槐詩到了東夏譜系的駐地時，房間裏的小火鍋已經開始沸騰了，角落裏堆了壹層酒瓶，中間的爐子和鐵板上的各式烤肉已經開始滴油，滋滋作響。
　　眼看著槐詩過來，不少人都停了筷子，特地打了個招呼，熱情的邀請他入座。
　　槐詩坐下之後，看了壹圈周圍，才發現這壹頓的含金量實在不太壹般。
　　誇父和諦聽是老熟人就不說了，左手邊就是天竺譜系的伐樓那，右手邊是伏爾甘和尼普頓，坐在對面的是美洲譜系的聖山巨人和納納瓦特辛，以及俄聯的聖冠騎士長。
　　各大譜系的人都來的齊活兒了，倒是讓槐詩第壹次感受到頂層社交圈的熱鬧。
　　很明顯，大家都已經很熟了，搶肉和喝酒的時候毫無間隙，此刻看到槐詩到來，也將酒杯塞進了他的手裏，先來個幾杯之後，氣氛自然就重新熱鬧起來。
　　他們倒是不用參與審查，填個表後面什麽時候有空了再配合就是。
　　在這壹方面，阿赫給予了他們絕大的信任。況且，作為各個譜系的高層和代表性人物，戰場的支柱，他們要是都靠不住了的話，諸界之戰也不用打了，還保護什麽現境啊，投了算了。
　　酒席之間的話題自然也繞不開今天的事情。
　　畢竟發生了這麽狗屁的事情，不少人還是第壹批趕到現場的支援者。
　　“說到這兒，還得謝謝妳提醒呢！”
　　被譽為聖山巨人的升華者是個看上去並不魁梧高大，反而有些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帶著壹副金屬眼鏡。
　　不過壹旦端起啤酒來，全天下的男人仿佛就都變成了壹個操行。
　　壹手端著啤酒，壹手拍著槐詩的肩膀：“下午的時候妳是不知道啊，現場往下挖，挖出了個什麽鬼玩意兒……那麽大！那麽大壹個膿血孢子，就他娘的離譜！”
　　他擡起手，比劃著那個瞠目結舌的大小，灌了口啤酒壓壓驚：“真要是讓後面救援隊毫無防備的入場的話，那到時候場面可就真的難以收拾了。”
　　“好說好說，只是壹點微不足道的經驗而已，就算我不說，其他人不也會註意麽？”
　　槐詩擺手壹笑，略微的停頓了壹下之後，終究還是問道：“只是……生長天那裏的審查，有結果了麽？”
　　壹言既出，整個酒桌上迎來了短暫的寂靜。
　　所有人直勾勾的看向了這裏最靈通的家夥，諦聽，諦聽壹開始想要悶頭吃肉，可到最後，實在逃不過這個話題，苦笑了壹聲：“我知道的也不多。”
　　“總比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的強啊。”
　　槐詩眼看他杯子空了，連忙倒了壹杯啤酒上去，還體貼的加了冰：“來，大哥，喝口酒慢慢說。”
　　“……沒多少能說的。”
　　諦聽撓了半天臉，端著酒杯，仿佛在沈吟著措辭壹樣，半響之後在所有人都開始挽袖子的時候，終究還是開口說道：“生長天的狀況可能只有阿赫殿下最清楚，更隱秘的內情我沒有敢多聽，但他的靈魂應該是已經被破壞了。”
　　“破壞？被誰？”槐詩追問：“別人還是他自己？”
　　“應該是早就有了準備，自己毀掉了自己的靈魂，源質消散，現在整個人聖痕失控，變成了壹個大肉團子，唔，倒是五官有很多，混沌壹定很羨慕……”
　　靈光壹現的笑話並沒有成功的讓氣氛上升，甚至沒有人能笑出聲。
　　只是看著他，示意他繼續。
　　“具體碎片和記憶裏能抽出多少有用的東西來我是不清楚，不過，他在見到阿赫殿下的時候，倒是說了壹句話。”
　　說到這裏，諦聽的表情就像是吃了屎壹樣。
　　“他說，自己是為了保存現境。”
　　“……”
　　沈默，突如其來，所有人的面色都忍不住變了。
　　“失敗主義者。”
　　自始至終都沒怎麽說過話的聖冠騎士長不屑的冷笑了壹聲，手裏的啤酒杯捏的嘎吱嘎吱響：“早些年地獄調研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他吊死。”
　　槐詩低下頭，平靜的吃肉喝酒，沒有再接話。
　　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幹他媽的黃金黎明！
　　自從愚者在深淵之賭中，公布了所謂的‘亞雷斯塔計劃’和能夠在深淵中生存的‘天選之人’的存在之後，類似的風潮在現境就沒有停止過。
　　更不要提黃金黎明自己通過各種渠道投放到現境中的垃圾廣告。
　　壹條從黑暗中尋覓光明的未來之路？
　　存在於深淵之中的遠大前程？
　　當壹條退路擺在現境的面前時，那些本來就不怎麽堅定的人就開始騷動了起來。
　　壹直到現在，匿名的萬孽之集中，投降派的號召和呼聲壹直接連不斷。
　　也就是槐詩最近忙的腳打後腦勺，否則都給他們釣了。
　　只是，槐詩沒想到，這樣的想法，已經蔓延到了高層之中了麽？
　　黃金黎明所展示的壹切，對於那些不再想要付出和犧牲的人而言，實在是再有吸引力不過了——成為亞雷斯塔中的壹員，成為能夠在地獄中生存的完美之人！不懼深度，不懼侵蝕，甚至，擺脫了壽命的限制，凝固之後永生永存，在深淵中發展新的世界和文明。
　　聽上去多好？
　　簡直前途遠大。
　　只可惜，只是聽上去很美。
　　其中的惡意，槐詩再清楚不過。